非想非非想(良堂)四
好梦?你往回想一想,前半生当真做过好梦?周九良坐在床沿,打开糖纸,里面是一颗同样青空色的硬糖,凝神愣了会又重新卷上,当真塞到了枕头下。
夜晚对于周九良来说也同样难熬,人就像是行走在世间的孤岛,拖着肮脏又累赘的躯体,无边无际地飘荡放逐。
没有人知道周九良的这个毛病,夜色是个标志,打开了他身上的某个开关,不可遏制的欲望像是燎原的火,从里到外将他整个人吞没。
周九良试过很多种方法,包括安眠药,可即使在睡眠当中,也必须承受这种欲望的折磨。它完全不受意志的控制,来去也无定律,恶魔般控制着周九良的身心,除了忍耐,别无他法。
一场安稳的睡眠,对于周九良来说是奢侈。有时想想甚至觉得好笑,在发泄体内那股火热的烦闷时,脑中连个具体的形象也没有,这具令人厌恶的身体到底有什么毛病?
隔着一扇门的孟鹤堂也不好过,虽然立刻换了部文艺片,可脑海中那些恐怖的画面挥之不去,连灯也不敢关,抱着枕头躺在沙发上。
迷迷糊糊中间睡了片刻,被砰的一下捶打声吵醒,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声音是从周九良的房间传出来的,孟鹤堂坐起来,仔细再听仿佛还有别的声音。
若有似无的喘息因为夜的寂静被放大,还夹杂着痛苦地呻吟,孟鹤堂赤着脚走近,这一次捶打床垫的声音更清晰了。
“你没事吧?”孟鹤堂轻轻敲了敲门。所有的声音戛然而止,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孟鹤堂犹豫着要不要走开,挣扎中又低声说了一句,“我有药箱,要是不舒服,我拿药给你。”
“我没事!别管我!”周九良语气生硬,回绝了他的关心,实际上只希望孟鹤堂能尽快离开。也许是因为这个意外的插曲,当白光从周九良脑海中闪过时,同时想起的还有那张柔软的笑脸。
所有与夜晚有关的事,周九良都不愿意细想,翻个身终于回复平静地睡到天亮。起床时看见孟鹤堂吃着三明治,站在阳台上用面包屑喂鸟,伸了个懒腰招呼道:“早安。”
孟鹤堂眨了眨眼睛,才确定不需要将周九良深夜的态度放在心上,于是也笑了笑说:“早。”
周九良单手撑在门框上,低头抓了抓头发,解释道:“昨晚做了噩梦,经常会这样,你以后听见了也不用管我。”
“看来那颗‘晚安’没有用。”孟鹤堂放下心来。
周九良不置可否,反问道:“你怎么那么晚还没睡?”
“我?我起来喝水。”一只相思鸟停到了孟鹤堂的手背上,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一瞬间,周九良觉得晨光透过孟鹤堂折射出七彩的光芒,这个低头笑着的男人干净得就像水晶。可是,周九良讨厌干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