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想非非想(良堂)二十四
迷迷糊糊间孟鹤堂居然睡沉了,梦里又回到了那间他最想遗忘的房子,房子里有两个无能为力的人,和永无止境的辱骂和殴打。灰白斑驳的四壁和脱了半边的天花板仿佛不停蠕动的怪兽内脏,吸收掉所有的勇气和活下去的希望。
——“如果你听话,他为什么会打你?”
——“你乖乖的,别人才会喜欢你啊。”
——“他是你爸爸,管教你是应该的。”
——“你别再来了,哪有父母不爱孩子的,不听话当然是你的错!”
无数熟悉和陌生的脸,一张张开开合合、冷酷鲜红的嘴不断地放大,肮脏腥臭的唾沫喷在身上,孟鹤堂抱住自己越缩越紧,低头惊讶地发现手掌变回了小时候,而那些快要吞噬他的血盆大口嘶嘶地吐出信子,变成了阴毒的巨蟒,朝他扑了过来。
打着抖惊醒,孟鹤堂的手握了空,发现原本覆在胸口的手掌不见了,想坐起来却浑身酸痛得不能动弹。
“醒了?”周九良站在病床边,额前的发卷湿湿的,虽然看上去很疲倦,但心情却不赖,难得笑着露出一口大白牙,“我去买早饭,你想吃什么?”
“没胃口。”孟鹤堂看着他有如朝晖的少年气,一颗死灰砌堆的心,好像重新汩汩地开始跳动。“能出院吗?”
“不行,郭医生说你的过敏比较严重,刺激的是体内粘膜,而且现在还低烧,要留院观察几天。”周九良弯腰贴近了问道:“要不要上卫生间?一会我不在你一个人不方便。”
“我自己可以。”孟鹤堂醒悟过来他的意思,急红了脸。
“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孟哥。”周九良不由分说地把人扶起来,半抱半搀着到了卫生间,见他实在拉不下面子,主动把脸别了过去道:“看不见了看不见了!”
孟鹤堂哭笑不得,按说什么都干过了,怎么还臊得说不出话来。
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让周九良临走前借了个充电器来,想着得打电话让小哲帮着上几天班。刚刚开机,栾云平的视频电话就拨了过来,孟鹤堂犹豫了一下,将视频凑近自己的脸,不让他看见周围环境,然后才确认接通。
“怎么了?一晚上都联系不上?”总算见着人,栾云平稍稍松了口气。
“我手机忘记充电了。”孟鹤堂装作没事。
“你不在家吗?没事吧?看上去脸色不好?”
孟鹤堂刚要搭腔,有护士推门进来说道:“量体温了。”
栾云平一把摘掉眼睛,皱紧眉头喝道:“你在哪?!”
“医,医院。”孟鹤堂小心翼翼地缩了缩脖子。
“怎么回事?”
“没什么没什么,酒精过敏,过两天就好了。”
“等我!”栾云平说完不待他答话,直接挂掉电话。栾哥要回来了,孟鹤堂虽然有点自责,但还是心里暖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