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想非非想(良堂)二十八
周九良离开的时候看见孟鹤堂呆呆地坐在宽大的床人床中间,黑的侧影,白的月光,时光和风息都被抽走,身边只剩下无尽的虚无。他仿佛成了一具空壳,无论怎么用力的拥抱也得不到半点回应,就连伪装的微笑也化成了抓不住的水雾。
辗转反侧在无数次想要再去找他的冲动中捱到了天亮,周九良听见栾云平起床的声音,立刻竖起耳朵走到门边。
“小孟,醒了?”
没有听见孟鹤堂的回答,栾云平却继续问道:“起床吃饭吧?昨晚睡得怎么样?”
“不舒服,我想再躺会。”孟鹤堂枕着自己的胳膊,视线只落在指尖上一动不动。
“发烧吗!要不要去医院?我去拿体温计。”栾云平摸了摸他的额头,凉得让人心惊。
“不用,栾哥,让我躺会。”孟鹤堂声音软软的,却透着近乎祈求的坚定。这是怎么了?昨晚不是好好的吗?栾云平踌躇片刻,还是点头道:“我出门去见个朋友,你有事给我电话,也许我会给你带回好消息,好不好?”
孟鹤堂这回连话都懒得说了,只是点点头闭上眼睛。
等栾云平一走,周九良就钻了出来,站在孟鹤堂半开的房门前,来回踱了几圈,探头看了两次,终于还是一咬牙从门缝中悄声挤了进去。
“孟哥。”周九良蹲在床边,见他始终没有睁眼,小声地说道:“你哪里不舒服?”说着用手去探他的额头,还没碰到,孟鹤堂就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对不起孟哥。”周九良倾身趴在床沿,该说什么?好像说什么都已经是白费。昨晚那些话都是真的,真的不在乎他是什么人,也不在乎成为他的垂怜之一,只要周九良还是这个之一。“孟哥,你理我一下吧——”
电话铃声突兀地响了起来,很少有人会主动打给孟鹤堂,伸手没有摸到床头柜上的手机,周九良赶忙拨过来递给他。
屏幕上显示的名字是“张医生”,孟鹤堂没有急着接,赤着脚躲进卫生间之后才按下通话键。
“孟先生,您好。”张医生的语调永远是慢条斯理中带着点欢快,也许是职业的原因。
“张医生——”孟鹤堂欲言又止。
“打扰您了吗?有空吗?电话随访时间。”
“——”
“孟先生?最近状态怎么样?”
孟鹤堂挨着洗衣筐坐下,想了想说道:“不太好。”
对方似乎并不意外,接着说道:“因为之前您确实有所改善,所以接下来可能会有一种低落和停滞感,这是正常的。孟先生,如果把痛苦的程度分为十级,您觉得现在感觉怎样?”
“七。嗯——也许八。”孟鹤堂把脸埋进膝盖中。
“——”张医生略感棘手地吸了口气,“孟先生,您觉得有造成情绪波动的事情发生吗?”
“有。”孟鹤堂眼眶一热,那张面孔突然变得异常生疏,好像所有的记忆只有充满欲望的呼吸。
“孟先生,那么您觉得可以摆脱这件事吗?”
“我不知道。”孟鹤堂摇头,“大概——如果真的想,总还是可以的吧。”
“那还是一个可控的状态对吗?孟先生,记得我跟你说的吗?一个有效的倾诉渠道和倾诉方式,对情绪管理很有帮助,学会倾诉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