亨利·詹姆斯:欢乐角(上)(10)
这是因为他深刻地意识到,他的捕猎对象,对他而言,是个真正的挑战,他从一开始就认定,很笃定地认为,他可以“培养”整个感觉。他感觉,那肯定是可以培养的,所以,培养就成了他打发时间的代名词。他用自己的实际行动,让这种感觉逐渐清晰,最后达到完美的境界,所以,他这时已经似乎看到了本来不可能一下子就看清楚的形象,这证明了他的假想是对的,本来他不可能一下子明白他的假想是正确的。这是他在楼上的房间里经常碰到的现象,他很肯定地意识到他的背后有人跟着,有人在远远的地方小心翼翼地跟着他,至于出于什么目的,他倒不是很有信心,不能说得很满,他只觉得自己被跟踪着,这种感觉绝对不会错,是自从他去从事外交探望之后,时隔三天回到这个房子继续捕猎的时候产生的。这让他很担心,最终让他崩溃,因为相比其他所有比较清晰的印象而言,这个印象证明最让他难受。
他觉得总有人看着他,而他自己却什么都看不见,这是他的处境,所以他唯一的办法就是突然转过身,飞速走回头路。他在不停地转着,不停地走回头路,似乎这样他就至少可能捕捉到同样迅速掉头并引起空气波动的影子。说句真话,他的这些慌乱的动作和他完全丢了方寸的思绪,让他回想起圣诞节闹剧中的那个傻老头,他就像那个傻老头,正在被躲在身后的滑稽演员捉弄着,他总是暴露在他们面前,状况没有丝毫变化,要是他忍受住了这种状况,把它当成了平常事,他的内心就会变得更紧张、更沉重了。我说过,他三天晚上没有来,回来的时候总想寻找一种毫无根据的感觉,第三次的寻找结果就是证实了第二次寻找历程的后遗症。
那天晚上,就是他最后一次没来之后的那个晚上,又来到房子里,站在大厅里朝楼梯上张望,他感觉到前所未有的亲切感。“他在那里,就在上面等着我,这次不会消失了。他正守着他的地盘,这是第一次,这证明他遇到了什么事,难道不是吗?”布莱登手扶着楼梯的扶手,脚站在楼梯的最下面一级,就这么和自己争辩,同时感觉他的逻辑让空气变得前所未有的冷。他自己感觉身上冰凉冰凉的,因为他似乎突然意识到了要发生什么事情。“被逼出来的?是的,他明白了,他明白我这是,像俗话说的,咬定青山不放松了。他终于不高兴了,受不了了,我是说,他感到了愤怒,觉得他的利益受到了威胁,这些都抵消了他的恐惧。我一直在搜捕他,直到他转过身来迎着我,这就是上面所发生的事情,他要么就像被激怒的凶猛的野兽露出了白牙,要么就像无路可走的鹿亮出了两只角。”他的这种感觉很敏锐很坚定,超出了能形容的范围,不过,过了一会儿,他的这种感觉化成了一阵汗,他不同意说那是因为害怕而流出来的虚汗,因为他胆量十足,巴不得即刻扑上去和他决一雌雄。
不过,他还是感觉到一阵亢奋,这种亢奋代表着突然的恐慌,这是毫无疑问的,但也代表着最奇怪的、最开心的、也许过了一会儿就几乎是最自豪的意识,同时也伴随着一阵悸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