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呼晰】《意难平》(7)
两人眼神交错,一如第一日见面时那样。王晰的目光炽热闪烁,烫得周深狂乱,烫得他情绪难以掌握。
那一日也不知是谁着了魔,但是谁也没有闪躲。
周深“失宠”了。几乎是全上海都知道的事儿。
曾经推测王周二人存在难以言说的微妙感情的市井小报,通通换上了王先生和当红电影明星的合照,郎才女貌,传为一时佳谈。
推说王晰风流好色、拈花惹草的有,猜测周深恃宠而骄,惹了王晰不快的也有。总归事实是二人突然不再往来,王晰另结新欢,周深和他的双喜班虽然失了靠山,却仍然是上海滩独一份的戏班。
戏园里,几乎所有人都以一种复杂的眼光看着周深,同情怜悯,幸灾乐祸,总之是一眼望去就能见惯世间百态。只是周深却令他们失望了。他们在他脸上看不出任何喜怒哀乐,一如他往常一般淡漠。一切好似都未发生过。
班主和相熟的师兄弟都有意无意地问过。周深只是沉默。随后安慰他们无妨。相比起其他人来说,这些人好歹是真正关心他。可是连他自己也不清楚的事情,要怎么同他们讲。
说自那一晚心醉神迷之后,所有的梦都醒了。王晰倦了他,厌了他,才发觉他不过是路边一株野花,见惯了姹紫嫣红的他无意间采摘下来当成了宝,最后才发现自己不过是被最卑微的一粒尘埃迷了眼。
伺候着自己的小厮拿来了小报,只敢私下里对着自己曾经口中的上海皇帝骂骂咧咧。
他看着报纸照片上王晰穿着黑色的西装,挽着身边身着白色薄蝉翼纱旗袍的女人,两人相视一笑,甜蜜非凡,真真是羡煞旁人。那女人他见过,他与他唯一一回看电影,电影上的人物,他记得清清楚楚。
如今他换了碧螺春,早已不喜龙井的味道。他若无其事地继续喝着他的茶,可是手心里直冒冷汗,将茶杯几乎是滑到桌子上,再也抬不起手来。
“我就想不通了,王先生曾经对您那么……如今怎的做出这种事情!”
周深捏着那报纸,指尖有过一刹那的用力,像是在捍卫,又像是在否认什么,忽然又全部松了去,全然放手,任凭报纸随着风飘下桌子。
他笑了,笑他自己,声音又哑又涩,“傻小子,都是假的。”
哪有什么情意,全都是逢场作戏。
他该懂的,从一开始就该懂的。他早该相信母亲教下的那一套无心无情的告诫。他对所有人都做得出来,唯独对着最应该做的人,背弃了誓言。那人也真是手段太过高明,全上海独一份的恩宠,当众狂放,背后斯文,这般迁就,谁又受得住。在他的这场征服游戏里,周深被打的溃不成军,却也心服口服。那样一个人,整日花丛过,根本没有真心,都是凉薄。
怪只怪他守不住自己,乱了心迷了眼,以为是花样年华,却终究锁进意难平。
不过好在,他也再不会犯这样的错误了。可他不知道,一个冷情的人动了心,却是难短暂的。
那晚在东兴楼,他再遇上他。他怀里的人又换了一位,穿着暗红蓝乔琪纱旗袍的一个美人,笑得花枝乱颤。王晰在她身旁,换回了他惯穿的黑色西装,怀表放进口袋里,金色的链子靠在他前胸轻轻摇摆。他没在看身旁的女人,笑容却是与她有关的。那样的笑容是显他地位的,大权在握,全然掌控,周深从未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