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呼晰】《意难平》(8)

自己脑子里走马灯似的转了一圈王晰的笑容，他见面时爱笑，逗他时似笑非笑，偶尔的浅笑，还有那晚叼着烟的笑，无一个重复。他只以为王晰对着喜欢的女人，原来笑是特别的。
周深觉得呼出来的气像是断了弦的二胡，拉出来的曲子走了调，一塌糊涂。他扶着椅凳木质的背，掌中皮肉都能陷进孔隙中，他用了好大的力气支撑着自己。
那人就突然望过来。
他那锋利的眼神差点将他的灵魂打了出去。
周深看着他眼睛变色，好像原本是铁色，渐渐融化成幽幽的黑。他的耳鸣声盖过了心跳，耳旁嗡嗡地响，响得他头昏脑胀，心脏砰砰地跳，像是要跳出嗓子眼，堵住他的气管，就让他当场窒息而亡。
周深当即转身而走，快得就在刹那，却累得像是打了一场恶战，身心俱疲。此时也顾不得如何走得端正规矩，他近乎是狼狈逃窜。
他像是一只无头苍蝇，行走的轨迹一片混乱，偶尔掠起几声女人的尖叫，男人的呵斥，身体被撞了几块，还感受不到疼。他用了最粗暴最不堪的方式，一心只想远离，哪怕是叫人看了笑话又能怎样，他的笑话还不够多么。
他笑他自己，怨他自己，四面都是王晰的笑容，在自己眼前怎么都挥之不去。他唱的一首歌像是在自己耳朵里装了留声机，百八十遍放得他头疼得要命。
他就这样毫无知觉地走上了行车轨道，眼前灯光大亮，他的意识被王晰缠着，根本失去了反应。
电车的喇叭乍响，要将人的耳朵刺穿。
周深被一股大力扯出鬼门关，全身都被温热的绳索箍住，一圈一圈勒进皮肉里。一股呛人的烟味，熏得他眼睛发红，几乎就要流出泪来。
他觉得自己身体在抖，也不知是自己，还是他的。总归都是在抖，为这荒唐的劫后余生。
车窗里的司机怒骂了一声，电车从他二人身旁驶过，掠起一阵疾风。周深被王晰紧紧抱着，那样的力道像是要将他一寸一寸嵌进身体里。周深只觉是梦，一切都是虚妄。
王晰将他扯开，满脸狰狞得像是要吃人的野兽。
“不要命了！”王晰满目通红，咬着牙，那感觉好像是要吃他的皮肉喝他的血。
周深看着王晰，回不过神。好像是个记不得的人，又好像听不见他说的话。他被王晰攥着手腕，牵着他走向暗处的街巷。那街巷鲜有人走，灯也不甚明亮，地上和墙壁都是湿漉漉的，黑暗潮湿，地狱一般的地方。
周深想，他是要拉我下地狱吗。
王晰的背影融入夜色看不清晰，他只能跟着他的脚步，走到街巷深处。周深丝毫没有任何挣扎，那一刻他知道，即便是要拉他下地狱，他也是甘愿的。
直到背部与粗粝的墙壁猛然撞击，撞的他终于有了痛觉。
王晰吻上他，带着一种不死不休的狂热与执着。周深看着他的眼睛，狼一般，黑暗里汹涌着滚烫沸腾的热潮，将他烧得体无完肤。
唇齿间流淌着淡淡的血腥味。
王晰好像终于被血腥味刺激醒了，离开周深。周深觉得自己像是死过一次。他心里尚未开始拒绝，身体却早已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