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呼晰】《意难平》(4)

周深见他着了长衫不免微微出神，居然觉出几分丰神俊朗的古韵之气。也不知怎的，如今见他，他倒是越发喜欢穿起古色古香的长衫长袍来，而不是剪裁精致的西装了。不过在他看来，王先生穿长衫确实是更顺眼些的。
“你若安好，我便安好。”王晰就着他身边的凳子坐了，拿着他放下的茶自顾自饮了一口，丝毫未见周深僵硬的神色。
王晰皱了眉，“怎的不是我送你的西湖龙井？”
“王先生送的贵重，藏起来不舍得喝。”
“送你就是让你喝的，你却偏偏舍不得，”王晰摇了摇头，“看来还是送的少了，我这就差人给你再送来些，要是填了满屋满院，你就不会不舍得了。”
周深笑得发苦，怕他当真做出来，“王先生说笑了，我明日就喝还不成。”
难得见周深这幅模样，王晰一句“真乖”差点蹦出口。一咬牙，硬生生压了回来。
“走了，说好的电影，快开场了。”
周深心里叹了一口气。不明白这洪帮大当家为何总爱找他的事。昨日听戏，今日就邀他看起了电影。他心里很是抵触，不论是他这人，还是看电影。他断不想招惹他，又因着种种利好无法推拒，权当是陪他消磨时光，还了他的恩。只是到了影院，乌漆墨黑下坐着一片成对的男男女女，人挤人肉贴肉，密不透风的一个大蒸笼，周深真是浑身都不舒服。
但王先生很是舒服，从心里透出来的舒服。看电影一事全是趣味。他存了些坏心思，就想看周深这么一个清冷淡漠的人，被这电影院热得浑身是汗的模样，好像能把他那颗寒冷的心捂热了似得。
周深的淡薄吸引了他，他却越来越看不得他冷漠。
周深成了上海名伶，又是王先生眼前的红人，应酬的宴会本该是越加多了。然而他不喜，有王晰纵着，也没人敢多来打扰。只是与王先生有关的宴，却是不能不到的。不过单凭他不能沾的酒全进了王晰肚子里，周深终于也不再抗拒了。
原以为他与他的关系也就是王先生一时而来的兴趣。他给了，他就接着，为了更好的活着。等到什么时候王晰厌了，倦了，自己也将这都当成是一场戏，戏终人散场，也是稀松平常。他自以为无论如何是守得住自己的。
只是不想，王晰总要给他震撼。他居然敢公然和日本人叫板。
日本人在上海近些年越发猖狂。警察厅拿了好处，对其横行霸道不管不问，官僚大亨又与之狼狈为奸，各处多得是怨声载道却又无能为力的蝼蚁。
所以当王晰为一个当街被欺侮的女人朝那日本浪人一拳出手的时候，周深居然怦然心动了。
他演了无数的旦角无数的戏，见过那么多的英雄救美故事，可从未如此刻这般感同身受。虽然只是一刹那，但王晰与众不同的血性，仿若融进旧时将军出征，勇士赴死前干的一碗酒，醇烈浓郁，随手一挥，酒碗干干脆脆地摔碎在他心上。啪的一声，砸得他震动万分。
那时周深才知道，王晰不碰鸦片，不沾大烟，痛恨日本人的嚣张跋扈。他想，王先生是有些民族气概的，难得，宝贵，这让他心中熨烫。
他待王晰多了几分真心，他从未给过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