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洛斯佩罗之焚(九)下(9)
“那么,这也是个梦了?”
“和你的故事没什么两样,诗人。看。”
洁
白的积雪明亮灼目,反射着正午时分的炽烈阳光,这是冷寂冬日里仅有的短暂光明。
空气洁净透彻。在他们西边的起伏雪坡中矗立着一片高大壮丽的常青树林,更远处则是拔地而起的山脉。白雪皑皑的参差巅峰如犬齿般尖锐。豪瑟尔意识到它们身后那片阴沉的铁灰色背景并非风暴乌云。那还是山脉,是更加宏伟的山脉,其惊人尺度足以令旁观者魂飞魄散。在那些参天峰峦如荆刺般没入穹隆之处,凛冬季节的芬里斯风暴正不断积聚着它们的凶恶怒火,如严苛神祇般狂暴,如狡诈邪魔般恶毒。在一个小时之内,最多两个小时,阳光与温暖就将彻底消逝,风暴会从山巅之上席卷而来,展开杀戮。这是种自杀式的的狂怒,就像一位战士向坚固盾墙发起誓死冲锋,那些厚重乌云会在锐利峰峦上自切肚腹,将满腔暴雪尽数倾洒到峡谷中。
“阿萨海姆,”豪瑟尔在透骨严寒中勉强开口。他的鲜血仿佛全都冻结了。
“没错,”长牙说。
“我在埃特里住了整整一个大年,却从来没有出来过。我从来没有亲眼见过世界之巅。”
“你现在见到了,”长牙说。
“我们现在干什么?”
“我们现在保持安静,”长牙说道。“这个故事我来讲。”
符文牧师迈步走下一片宽广的白色雪坡。他低垂着头,大步前行。他肩头的洁白皮毛让他几乎消失在了积雪之中。他右手握着一柄修长的铁矛。
豪瑟尔踩着长牙的足迹埋头跟上。那些脚印很浅:积雪如岩石般刚硬。他们口中呼出的白气向两侧飘扬出去,仿佛是丝绸制成的旌旗。
缓缓飘落的大雪已经逐渐停歇,从山脉方向吹来的寒风裹挟着零散雪花漫天狂舞。豪瑟尔能感觉到脸上阵阵刺痛。他们身边环境的光线迅速产生变化。苍穹蒙上了一层阴影。灰色云气在天边积聚。太阳仿佛移开了视线。就好像周围盖上了一块面纱,一道帷幔。明媚的金色阳光依旧照耀着大地,依旧反射在洁白灼目的雪坡上,但在他们所处的谷地里,积雪突然变成了暗淡冷冽的珍珠色。
长牙抬手示意。在前方树林边缘,众多庞大笨重的身影松散地组成了一个群落。那些四足食草动物一半像野牛,一半像麋鹿,身上披着柔软的黑色皮毛。它们的骨质犄角和树冠一样大。豪瑟尔能听到它们的嘶鸣和喘息。
“啸牛,”长牙轻声说道。“趴好了,别出声。它们的犄角有回音作用。在进入长矛射程之前,它们远远就能听到我们。”
豪瑟尔意识到自己手里也有一柄铁矛。
“我们在捕猎吗?”
“我们永远都在捕猎,”长牙说。
“它们如果听到了我们就会跑吗?”
“不,它们为了保护幼崽会冲过来。那些犄角比我们的武器更长也更锋利,诗人。记得要在故事里提到这一点。”
“我以为这是你的故事,牧师。”
长牙咧嘴一笑。
“我只是想确保你能搞清楚细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