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洛斯佩罗之焚(八)下
一
艘艘风暴鸟轰然冲破了那场剧烈撞击所扬起的厚重尘埃,纤细优雅的机翼拖曳出两道剧毒雾气,势若雷霆的步伐留下一股螺旋云烟,仿佛是洒入溪流的墨滴。在云层之下,那个庞然巨坑周围依旧跃动着熊熊火光,首尾相接的烈焰风暴组成了一幅梦魇景象。那是将整个星球置于死地的夺命一击。撞击留下的深重伤痕令人愕然。豪瑟尔简直难以相信那是真实地貌。这更像是他脑海中浮现的种种解剖图。更像一个暴露在手术台上的巨大伤口,其中充斥着支离破碎的器官,肌肉和骨骼,全都染上了一抹橙黄色,又略显焦黑,仿佛是被爆燃弹药炸裂的结果。
步伐缓慢,身躯笨重的帝国军队登陆船正列队驶向那个焦灼火坑。风暴鸟从它们身边一闪而过,也甩开了担任护卫的雷鹰和武装飞艇。组成紧密阵型的阿斯塔特战机遁入火光跃动的巨坑边缘之下,穿透滚滚浓烟和炽热气流,刺向那些藏匿于冰层深处的静远联邦城市废墟。
敌人的城市深不可测。豪瑟尔惊讶地看到一片片连锁交织的繁复城区如同破天高塔般踩着厚重岩层扶摇直上。同样让他瞠目结舌的还有那令人震慑的毁灭景象。大部分上层结构都已经灰飞烟灭,位于下方的城区和楼宇也被碾成一团。一座座分崩离析的高塔摊在脚下,唯一能够将这些残垣断壁稍加固定的便只有尚未融解的坚固冰层,它像一团树脂般包裹着那片脆弱不堪的残破废墟。这让豪瑟尔回想起了乌维教区长,他在吃过晚餐之后总会把几颗杏仁或者山核桃卷在一块白手帕里,再用勺背将果壳敲碎。如果没有包好的话,裂片肯定会四处飞溅。
飞船的推进器突然发出了一种与以往截然不同的痛苦嘶吼。
“还有十秒!”长牙喊道。野狼们开始用长剑和战斧敲打手中的风暴盾。
一阵凶蛮的晃动让豪瑟尔的五脏六腑都错位了。飞船刚刚利用迅猛俯冲末尾阶段的大力拉升消耗掉了巨量动能。在他来得及作出调整之前,那史无前例的强烈冲撞便迎面扑来。他们坠落在地。他们狠狠砸在了什么东西上,那震耳巨响仿佛是帝国宫殿的钢铁大门骤然脱落并拍在石砖上的雷霆轰鸣。
他们降落了。他们确实是降落了,对吧?豪瑟尔无从确认。他们似乎还在移动,但这可能仅仅是他陷入迷惑的感官所营造出的幻觉。外面传来一声金属摩擦的锐利嘶鸣。野狼们纷纷甩开抗震索具,一跃而起。
“上!上!”长牙高喊。豪瑟尔突然意识到他们这十分钟以来都在讲沃尔根语。
登机舱门逐渐打开。光线随即涌入被淡绿暮色所笼罩的幽暗机舱。焦灼高温接踵而至,那滚烫火团般的焚风沿着豪瑟尔的喉咙卷入肺里,就像一股轻易穿透了呼吸面罩的灼热尾气。
“泰拉在上!”他咳嗽起来。
外面传来的金属尖鸣愈发刺耳。他们确实还在移动。他们缓缓颤抖着向后挪动。
这艘风暴鸟正在滑落。
他面前那扇大开的舱门被跃动火光所点亮,一个个转瞬即逝的高大剪影从中闪过。野狼已经出击。他能听到嚎叫声。
不,那不是嚎叫。那是经过放大的猛兽嘶吼:一种巨型掠食者发自胸腔的低沉咆哮。那令人手足无措的次声震颤先是脉动叠加,随后沿着顶尖杀手的特殊声道奔涌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