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鸟(7)

绯色！攒动的绚烂的绯色！
一股钻心的疼痛，由细长的羽尖慢慢地沿着尾翼传向四肢，在心脏的四周聚集着，并不散开，只柔柔地刺痛着，似乎等待着一个什么契机要迸发出来似的。
“呜——”青蓝色绽开了一个口子，似乎里面蕴藏着什么能量似的，淤积不住“噗”一下染红了一片原本的蔚蓝与青森。灿烂的红洒满了广袤的青色原野，风在海水里穿行，轻轻向前推着小小的精卫。白浪卷了身下的血红，转脸就向空中抛洒，噗塔噗塔地滚涌着注视着蓝色里的青色；圆头水母透明粉嫩的薄衫染了些赤色，却顽皮地绕着蓝色里的青色打起旋儿；珊瑚披了小红袍，轻摇起柔软的手，拂过幽蓝里的青，要把丝丝的猩红揉进去。没有什么比这蓝色更让人心情愉悦了——咦？原来这沧浪的水也这般清澈幽蓝？幽幽的，寰宇竟是胜过了青色的蓝，穷尽了天空和大地，看也看不尽的是蓝色的草原、大地和蓝色的……父亲的……角……
很痛苦的一声——精卫眼前顿时一片火红，好像父亲的火把尖舔舐着青蓝色的苍天——山体倒塌的声音在蓝色里传递，“轰轰轰轰——”“咤咤咤咤——”。精卫从水里露出了两颗蓝宝石，沾着更蓝的水滴，极目地张望着。远远地，似乎见着了轻轻浮动的红点，成群的，那红只在左右晃动着，并不上下有无地闪烁——是他们了！又胖又瘦的黑影，还有黑黢黢的棍棒。是了，无论谁来，这深深的蓝都将死去——被火红的光、狡黠的浪与尖酸的民！精卫在颤抖，充了气似地颤抖。精卫扬起头，幽幽的蓝宝石里生生地照进了晃晃地月光……
归墟再次亮起的时候，精卫的蓝宝石已然不再蔚蓝了——精卫的眼里已经吹不进一丝海的凉风了，只张满了血色的蛛网，红色的，比太阳还要红的红！
幽冥的声音传出，海神的心底。
海面的光似乎更清晰了些，白色的闪动着耀眼的辉。山崖一边的胡杨木不再发着青白，分明染了丝丝的血光，原来的两个洞也给塞满塞足了——四周十分孤独地散落了些鹫鹰的灰羽。寥寥的天上还盘飞着一只扎着羽毛的鹰雏。
风还在飒飒地吹，是的，风还在吹。舔着双爪上的细槽里的血滴，精卫眼前还是火红的，疑心身子也仿佛变得炙烫。青蓝色的羽毛好似上了漆色，蒙了层棕红的轻纱，细细的长羽上不时滴落着鲜艳的红，但那红没有疼意。风还在吹，在精卫太阳般的眸子前吹，只是微柔了些，隐约能听见些耸人的尖叫并闻着些异样的人味。
精卫尖尖的喙一缩，狠望了一眼正腾的日头，正欲于飞，远方归墟之地的光尘上似乎飘来什么巨物，又像是什么巨物乘着光尘而近。精卫飞了起来，低眼望了身下长岸上的残迹——不过四处散乱地横斜着方才的黑影——噫，还有失了眼的豸虫匍匐——精卫——
待金光射近的时候，精卫便很有些警觉了——半边的长滩顿失光彩，阴阴地笼在片云之下，颓废在两只巨翼的笼络里。精卫很有些惊惧的意思，但翅不再像以往那样颤抖了，只圆了红红的眼仰望着覆盖苍宇的一对巨翅。
“鸠言罔听，岂可相与信耶？归墟之途偕火神履迹者甚多也。云雨不作，潮汐相腾，共工之为也。我之为鹏者，称之玄也，王母相嘱，以明事故。又我之祗民有碍汝，将缓其进步，我将拟以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