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鸟(5)

“——咕——咕咕——咕”
女娃头顶不知何时盘旋着一只白鸠，扑着双翅低徊吟叫。白鸠色白如鸽，其形不及女娃鸟身半。
“——精卫——”女娃有些恼怒，仰着生着长羽的头，一对蓝宝石已然做好了死战的准备。
“汝名精卫耶？异名也。”白鸠会人言。
女娃更恼了，“——精卫——”女娃猛力扑翅——便是女娃唯一的有力的作怒的方式，扬起双翼，纵步而起，转眼身在半空。女娃的翅翼的羽毛上刚刚沾染过的鲜红又散发出丝丝腥气，不时也向拍岸的浪里落下几滴。
“无庸相与敌，汝非相敌者。我飞西山兮观九云，迢迢昭举兮卷沧浪。山颠海覆，故侣殒海，其魂飞升作厉鸟，扑山撞石意与其灭，观而不及，漳水之隰，山桃远远，无以相摘，故得……”白鸠也闪扑起白翼，阵阵野香仿佛融进了女娃的眼里，甜出丝丝的蓝水。
“吾负西母王命谓之欤！赐汝名曰精卫，自有神之懿而名，猥留长命，赴以为侍……”
女娃的翅翼不知怎地明显拍得迟钝了，萧飒的海风已然吹干了残留的鲜红。
“於菟号兮万涛作，扑白浪兮帝自焚……”
女娃头上的青色的羽毛渐渐地软弯了下来，一头深埋在深蓝的胸脯里，一对蓝宝石里又是一湾晶莹的蓝水闪动，慢慢地，闪动的波光里生起一座黄土夯成的小丘，小丘上斜插着面沾湿的赤旗，写着些什么细小的字，不远处一个燃着巨火的巨人斜躺在袭岸的浪花中……
精卫头上的青羽霎时间像斗鸡的尾羽，立在了小小的额顶，吸满了风，来回直颤。
“精卫——精卫——”
“是也，精卫之鸟——”
“——精卫——”女娃，或者说精卫——白鸠的称法——似乎满负了座山的重量似的，自顾自的，很是用力地龚足了背，拉紧了背翅，刷的一下，如直奔猎物的离弦箭，一头扎向天边撕裂的巨云……
“奔乎月！奔乎月……”白鸠很欣慰与得意地撑了撑洁白的羽，循着一绺青色的背影也钻进了巨云。
看见月的影子渐渐小去时，精卫低头看过翅膀下的浩瀚云海与真的海缠绵的样子，在鲜亮的荧光中竟有些得意了。毕竟白鸠说过，於菟能落在人间，压死地界上的每一滴水，每一株草……白鸠已然赶上精卫，一个劲地扇着翅，满眼的荧光仿佛也轻蔑地照进白色血脉里……
於菟盘踞在月盘中，蜷了身子，摩挲着细长的胡须，呼着很寒的烟气。於菟仿佛应和着月儿一样，也袭着一身嫩黄，只身上文了好些棕色的线条，头颅虽然胖大但细看起来很有味道，细长的眼缝被上下的两片赘肉挤压，几乎要粘合在一起，不过像白鸠与精卫靠近了月盘时於菟睡着了来看，却有人间的呆熊的可爱处。
白鸠奋力一扑，抢在精卫的眼前，很自信地扇了白色羽毛，得意地说道：“且前趋以观而相邀。”说着扭过细细的脖颈朝着月盘就飞去了。待近了，白鸠便有些惧怕了，所谓的於菟却有些於菟的厉害。硕大的於菟粗壮的爪子在盘子的边缘耷拉着，两只都微微伸出盘沿，盘体是通亮发白的，盘中的於菟也是通亮发白的，白鸠有些颤抖了，放缓了尾翼，要回转周旋似的叫了两声“——咕——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