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鸟(3)

精……精……卫噫……
精……
女娃有些呆讷。那黑水晶有些模糊了，急得嗓子也干干的，扬着沙子的海风从她身上的每一片黑羽上擦过发出吱吱的音响，挑动着黑的夜，发出尖尖的笑。
那几个黑影也分明是靠近了，女娃的羽毛不知所谓地颤抖了起来，渐渐地，身边的海水也一并颤抖起来，向四周散开圈圈的纹。女娃深黑的眼睛已经能望见黑影的模样了。一共五个人，手中都拿着长长的木棍，木棍顶端固定着刀片样的利器。黑影摇晃着靠近了海边，岸边的浮浪卷着几个黑影的裤腿，激起惊悚的浪花，砸在黑影上便默默地消失了。起初女娃还在向后退，但渐渐地女娃已经不知为何在退了——冰与刀在风里穿插在女娃体内，巨大的力抵着女娃的身子直向身后的海水里退去。
依云流转，在飘转的海天里闪幻，海水也沾湿了女娃。女娃除了惊恐与张大牙口——实际上她紧闭的喙已经张不大——冰冷的海水便成了唯一能带来感觉的存在。水流擦过女娃的身体，女娃感觉这一切都和以往不同了，再也没有水流抚人的顺滑，相替的是羽片在洪潮中的摩擦。浑身绑了千斤的石，在无尽的潮澎浪聚中，仰望着微茫的远星——越来越重、越来越重……精……卫……最后一眼，女娃隔着幽碧的潮涌莞尔一笑，勉强地挥着翼，呼唤着什么……
终于，远星连同恐怖的羽毛都随眼前模糊的海流消陨了。
然而，虽未睁眼，女娃居然也感到了眼外的一片火一般的光热了。
女娃眼前尽是一片花火，四周合围皆是火红的幕帘，四周的海水遇了什么极热的力量尽退了，不及脚踝，一扇巨大的铁门牌坊赫然耸立于前，门头红漆深文，两根门柱各盘异鸟。女娃一抬步要向前端详门楼的模样，却只感脚下绵软，全身的力气都压在几个小点上，摩擦着浅水下的土地竟然有些难以前进——女娃瞪大了眼盯着自己的双脚，又想见了那对水里的黑水晶。是了，女娃伤心地笑了笑。眼前的牌楼，两根立柱上倒也细细地文出了出众的花样子，伴着那异鸟紧紧地抱住立柱，部分甚至深深地勒在木里，都深深地镀上一层精金。牌楼中间匾额下方一排细细的栏槛，内侧隐约闪烁着金黄的强光。两根立柱之间夹着一扇巨大的对开的黑色铁门，铁门上雕着一只张着翼的巨鸟，口里衔着一根干树枝。女娃依着火光，恍然发现自己与门上的巨鸟形状一模一样，无论白喙与蓝翼。惊诧中，一阵回环的巨声响起，由远及近，曳火摇动。
及至眼前，女娃连同铁门一同震得直颤。咔咔几响，铁门碎裂在女娃面前，一触地旋又化作死水一潭。女娃一惊也应着巨响伏倒，只觉一股熟悉的刺骨凉气冲向鼻梁之中，眼前的铁门、花火一并如云而散，又充塞起无尽的蓝得发冷的海水。清冷的海水里，女娃孤零零地中浮着，月光洒了女娃一身，女娃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四肢，几乎要惊得张开嘴——月光明明白白地照在光如流瓦的肌肤上，活像被一层银幕柔柔裹住。这是怎样的一副躯壳啊！接着就是喉膛里一冷，女娃顿时连呛了几口水，但却感到自己似乎比先前更有了些不易使完的劲，挥几下臂膀，奋力挣出水面，在水面上又压出几个水花，一头扎进了新鲜的冷空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