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良】八归·画堂（十）

这一觉，睡到了大晌午。
孟鹤堂翻了个身正好对上刺眼的阳光这才一激灵睁开眼，扭脸瞧着半张着嘴还睡得一呼一呼的周九良，不由自主的笑了，幸好昨日的一切都是真的。孟鹤堂顺顺周九良的头发，又捏住他肉透的小鼻子，把周九良从周公那里讨回来。
两个人磨磨唧唧说说笑笑起了床收拾好被褥，孟鹤堂找了件轻薄的衣服给周九良换上，就怕磨了他那伤还未愈的背。周九良跟着孟鹤堂出了门，昨夜里说好了今天带他去遛戏，从未进过戏班子正经八百弹弦儿的周九良心里也紧张的不行，谁成想孟鹤堂出了门直奔城南。
“先生，这戏楼不是在北边么，咱往城南去干嘛呀？”周九良走在孟鹤堂身侧不住地左顾右盼，他的确没出过门，成天守着梧桐树弹弦儿枯燥无味，北城有戏楼还是他听来的。
“哎呀你这个木脑袋，你才十五怎么像个老师傅一样一板一眼的，遛遛戏就非得一出门就奔着去，那多没劲？我这不带你出去转转么，你饿不饿？嗯？”孟鹤堂说着话头也不回，语速却快着呢，两只脚蹦跳着往前走，一点也不像个名角儿的样子。
“唔……有点……饿。”周九良老老实实承认，昨天只吃了早上一顿，到现在一点东西都没进，孟鹤堂不说他还不觉得，这么一想肚子里叽叽呱呱的叫个不停。
“城南全是饭馆儿集市，我带你去转转，你跟了我哪能让你饿肚子，今儿我让你把南城吃个遍！”孟鹤堂语调都扬起来了，浑身都透着一股子开心劲儿，脚底生风走的飞快，像是一个跟周九良炫耀零花钱的孩子。周九良瞧着自己先生这股子得意，也跟着开心的傻乐，周九良在遇见孟鹤堂之前，更准确的说是昨天晚上之前，从来不知道自己这么爱笑。
孟鹤堂带周九良一路尝遍了各色小吃点心，给他讲了许许多多道听途说的故事，见周九良那张小嘴没有要停下的意思，孟鹤堂带周九良进了一家饭馆儿，这家店以前和师父跑完了戏总来吃，孟鹤堂也习惯了这家的口味。
“你想吃啥？”孟鹤堂问坐在自己对面的周九良。
“先生您定吧，我吃啥都行。”周九良不好意思的笑笑，其实这一路他一直在吃，他把东西让给孟鹤堂他也不吃，可自己这肚子没有个饱。
“那我来吧。你吃烧肉么？”孟鹤堂又问。
“吃。”周九良点点头。
“烙饼？”
“吃。”
“卤煮？”
“吃。”
“碗儿粥？蒸蛋？熘鱼片儿？……”孟鹤堂一边说着，周九良一边点头，孟鹤堂心想好家伙这孩子肚子没有底啊。一连六七样菜结束，全是周九良想吃的，在最后孟鹤堂为自己点了一个炒青笋结束了这次点单。
小二一样样的端上来把桌子摆满，孟鹤堂把肉菜都放在周九良那边，周九良正准备大干一场抬眼一看孟鹤堂面前只有一盘青笋，立马放下了筷子。
“先生，您先。”周九良乖乖的看着孟鹤堂，脸上说不清故作严肃还是害羞的强装镇定。
“你吃就行，我不爱吃肉。”孟鹤堂笑着说，夹了一筷子笋放进嘴里，“吃吧快吃，他家的菜就得吃烫嘴的，味道最浓香。”
周九良抵不住食物的香气勾着他的胃，大口大口的吃起来，当学徒哪有这么好的吃食，鱼只有过节才有，更别说肉和精米白面了，孟鹤堂看着吃的不管不顾的周九良想笑，但是又怕孩子见怪不敢吃，只得硬生生憋回去，转注的吃着自己的笋。
“先生您怎么不吃肉啊？”周九良吃着吃着突然停住，一口饭噎在嘴里含糊不清，油花儿满嘴都是，桌上的菜没了大半，虽然吃的投入但也发现了自己先生只跟笋片较劲。
“我不爱吃肉，你吃吧。”孟鹤堂转注吃笋，没有抬头。
“哪有不爱吃肉的人啊，先生您是不是嫌弃我吃的多……”周九良见孟鹤堂不抬头看他，声音越来越小，本就听不清他说话，这下子全挤在了嗓子眼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