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良】八归·画堂(十五)
“我……不喝酒,你得去后厨要……”孟鹤堂话还没说完周九良已经下了床穿好鞋子夺门而出,不一会儿孟鹤堂听见噔噔噔上楼的声音,周九良抱着一个小酒坛和一个碗推门进来。
“先生,这是土办法,虽然有点疼,但是有效,您忍一忍。”周九良在碗里倒了些酒把手伸进去沾湿,又拿下灯罩用蜡烛点燃碗里的酒倒在手上,手上的酒瞬间燃起来,周九良甩了甩手把火熄灭,用余热一下子按在孟鹤堂瘀紫僵硬的膝盖上开始使劲儿揉搓。
孟鹤堂一霎时觉得跪的冰冷的膝盖又疼又烧,用嘴咬着被角抱着脑袋强迫自己不收腿。揉完一条腿还有另一条,孟鹤堂觉得小时候甩膀子撕腿都没这么疼过,额头的汗珠顺着鬓角湿了枕头,双眼紧闭生怕自己喊出声来。
周九良虽然心疼但是手劲儿不减,他记得小时候伤了胳膊师父就是这么给他揉的,第二天就能弹弦儿什么事都不耽误。
“九良……差……差不多了吧……”
“先生,揉开了就好了,瘀紫散了走路就不疼了。”周九良头也不抬,他怕自己见着先生疼的样子就不舍得揉了,孟鹤堂实在吃不住这骨头里的疼法,开始摆来摆去往回缩腿。周九良看自己先生吃痛满头的汗,还是停了手。
“先生,我停手了,您觉得是不是好多了。”
“嗯好多了,快睡觉吧。”孟鹤堂顾不得比较揉腿前后的差别,他只想赶紧躲过这一劫。
“先生,敢情您这三天,光跪着了。”周九良说的不轻不重,可这句话像是一个字一个字砸在孟鹤堂心里。
“哎,这不是师父嘛,我得有规矩。”孟鹤堂心虚的笑笑,他不想和周九良谈论这些杂七杂八的事。
“就为了我?”周九良俯下身子去看孟鹤堂的脸,“值得么,先生。”
“没什么值不值得的事儿,我应该这样。”孟鹤堂避开周九良的眼睛,“九良你知道么,也许所有人都觉得你搭不上我,但是对我来说,是我需要你。”孟鹤堂说完觉得这话有点怪,又继续解释。
“我就是个唱戏的,戏散了我就是个什么也不会的闲人,我成天在这个亭楼里,除了哼哼曲儿逗逗鸟我什么也干不了,我甚至都不认得几个字,想看点儿东西解解闷儿都不行。”
“虽然打小师父疼我,我现在也算是个小角儿了,可这背后有多少人眼红着我,我事事都要小心,不敢喝没来由的水,不敢多说话,不敢交朋友,不敢在出了这屋子以外的地方有喜怒哀乐。我只能这样摆架子活着像个玩意儿,我真的不是这样,九良,你知道么,这不是我,我不该是这样的。”孟鹤堂说着说着声音有些颤抖,他的眉毛拧在一起,眼里噙满了泪,把自己的头埋进被子,“九良,不知道为什么,我看着你我就觉得安心,与其说我要你做弦师,倒不如说是我私心想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