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先生】七日驿·第五日·槿之生

第五日·槿之生
新历十三年秋，毕止城外。青衣男人坐在山坡上吹埙，身旁平放铁青色的长剑。黑衣的男子躺在另一侧，腰上横卧一柄乌黑的战刀。他凝望毕止城头飘扬的墨色旗帜，眯着眼不说话。
“怎么了，心情不好？”青衣男子放下竹埙，拾起一棵青平草叼着道，“在想破城之法？”
黑衣男子摇摇头，“景墨，我们在毕止城外停了多久？”
“一个月。”景墨笑道，“城里的守军也担惊受怕了一个月。”
“担惊受怕有什么用？”黑衣男子轻声道，“他们一日不投降，我们就一日不能放下兵刃，到头来还不是要破城开战？”
“战争向来如此。”景墨依然笑着，只是笑容里有淡淡的冷意，“我不杀人，人便杀我。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最大的损伤，你要记得这一点。”
“我知道，我都知道啊……”黑衣男子起身，遥望毕止城高耸的城墙，城中主殿的楼阁飞檐在清晨的云雾中若隐若现。“阿槿曾告诫我，走上这条路便不能回头，一路至此我也不曾后悔。”黑衣男子紧紧攥刀，眼底有掩饰不住的悲意，“可军中那些死去的兄弟们……他们因信任而追随我，却没能到达我所承诺的未来。景墨，我真没用，真没用啊！”
“但我们活下来了。”景墨按住黑衣男子的肩膀，微微用力，“只有我们活着，他们的牺牲才不会白费。许多年后史官会称他们为英雄，而不是反叛的逆贼。想想你的刀，想想他们的脸，不要再犹豫了。”
男子缓缓阖目，“会死很多人吧。”他喃喃，“景墨，我们的手染上如此多的血，又是为了什么？”
“为了自己。”景墨回答得很直白，“生于乱世，或苟且偷生，或揭竿而起，求的不过‘活’之一字。归根究底，我们不过是一群奢求生存的凡人罢了。”景墨顿了顿，目光奇特地一瞥黑衣男子，“十年前，你也是这样与我说的吧。”
“是啊，我都快忘记了……”黑衣男子睁开双眼，目光平静，“那些离开的人或事，已经太久了。”
……
新历三年春，风烟岭苍狼镇。
晨起有风穿堂，启仁打了个哆嗦。虽然老人用奇药治好了刀伤，却没办法改善他畏寒的体质。启仁搓搓手，小跑着穿过庭院，轻轻扣击客房的木门。屋内传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有脚步声由远及近靠到门边。“何人？”门里低声问。
“是、是我……”启仁有些不好意思，“慕姑娘，老板请您去用早餐。”
“好，”慕槿在门里轻轻一笑，“我收拾一下便过去，你先回吧。”
“好、好的。”启仁挠挠头，回身离去。慕槿隔门听着他的脚步离去，方才缓缓吐出一口气，目光阴沉地望向房间深处。“出来吧。”她轻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