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夫卡短篇小说编（二）(2)

它能如此轻巧地利用这条如此狭窄的道路几乎是不可思议的，而它在那上面尽头处折转方向的方式是值得一看的，这已经是一个很老的动物了，可是它仍然会毫不迟疑地做出最勇敢的空翻来，而且从来就没有失手过，它在空中转身，然后再沿着原路往回跑。当然，如果人们见过几次，也就足够了，没有必要老是盯着看。其实使女人们躁动的既不是畏惧也不是好奇心，如果她们沉浸在祈祷中，她们可以完全忘却这个动物的存在，虔诚的女人们也确实如此，而其他女人，这却是大多数，她们总是想要引起人们对她们的注意，而这个动物就是一个受到她们欢迎的借口。如果她们能够的话，如果她们有这个胆量，她们就会把这个动物吸引得更近一些，以便能够更充分地受到惊吓。但实际上这个动物根本不会向她们靠拢，如果它不受到攻击，它对她们同对男人们一样漠不关心，它最希望也许是始终生活在隐蔽的状态中，就像它在教堂开放的时间之外所过的那种生活，显然在某一个洞穴中，一个我们还不曾发现的洞穴。
只有在祈祷开始后，它才出现，被噪音所惊醒。它是想要看看发生了什么，是想要保持警惕，是想要保持自由之身，以便随时可以逃跑吗？它是出于恐惧而跑了出来，出于恐惧开始它的胡闹，而不敢退回去，直到对上帝的礼仪结束。它喜欢待在高处当然是因为那是最安全的地方，在栅栏上和墙壁突起处最有利于它的奔跑，但它绝不总是在那两个地方，有时它也跑到距离男人们更近的低处来，约柜①的幕布由一根闪亮的黄铜杆支撑着，这看来对这个动物有吸引力，它经常悄悄地潜到那里，但那里总是安静的，即使它离约柜很近，人们也不会说它带来了干扰，它以它那闪闪发亮的、总是睁开着的、也许没有睫毛的眼睛似乎在看着教民们，其实它谁也没看，而只是迎视着它感到威胁着它的危险。
    ①编者注：宗教用语，犹太人用以珍藏刻有摩西十诫的石块的柜子。
    从这个角度看，至少到不久以前，这似乎是不可理解的，不比我们的女人们更好理解。有什么危险值得它害怕的？谁又企图动它了？它难道不是从很多年来一直自顾自地平安生活着吗？男人们不关心它的存在，大多数女人好像会为失去它而感到惆怅。而且它是这座房子里唯一的一个动物，所以根本就没有敌人。这一点从年复一年的历程中已经能看得出来。对上帝的礼仪连同它的噪音也许对于这个动物是可怕的，但它每天以有限的规模重复着，在节日扩大规模，总是保持着规律，而从来就没有间断过；而这个胆小的动物应该可以习惯于这种环境的，尤其是当它看到，这不是来自追逐者的噪音，而只是一种它根本不懂的噪音时。可它仍然害怕。这是出于对早已过去的时代的回忆，或是对未来时代的预感？也许这个动物比每次汇集在教堂里的三代人知道得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