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白，予梦于我(2)

“遗忘是顺其自然的。”你的思绪又被这句近乎是辩解的话打乱了。
有人从身后的山坡上向你走来，身形看不清楚，即使走到离你只有几步远的地方，你依然无法从那模糊的衣着和五官上分辨出这人是谁。你扭过头，视线重新回到城市里，只愿身后的来者并不是你曾经认识的某一位。不过事与愿违，你心里明白你和那人之间已经相熟很久了——甚至比你想象的要更久。
“是你啊。你回来了？”
那人说话的时候并没有面向你，更像是对空气、对群山开口。似乎有雾气弥漫在周围，你的每一位故人都消失在水汽里，不见踪影；与此同时，一些低语开始在你耳边响起，在几个月或者是几年之前，你听到过这样的声音。
这人是谁？你不能这样直接发问，毕竟你并不是一个把人际关系看淡到能忘记名字的人；但显然，你一时半会儿是想不起来自己是如何认识这个人的了。也许名字是个无关紧要的东西，你就是你，身旁的人也一样。
“回来不久……昨天刚到。”你的声音比预想中的还要嘶哑，“我回来是因为——”

是因为什么呢？没有人问起这个，这只是一种开启话题的方式，你对自己说道，就像城市里的人们相遇之时最先谈起的是这场可能永远也不会停止的雨。
“是因为我得了失眠症。”你说道，“我还在寻找治疗的方法。”
“失眠症！那一定很折磨人。”
“相当麻烦。”你点了点头，没有注意到对方语气中的些许惊讶，“我已经快一个月没有睡好觉了。”
你知道这是在撒谎，但这些话从你嘴里说出来就像把水从喉咙里咽下去一样容易。你是一个撒谎成性的人吗？你不知道，也许你从来没有说过一句真话。
“听着真是可怕。”那人说，“有什么办法治好它吗？”
你耸了耸肩，“躺在家里的床上应该会好很多吧，至少我是这么想的。不过没关系，我也已经逐渐习惯了。”
谎言在半空中编织的圆圈越来越大。
“这样啊。”那人想了一下，“祝你早日康复，我要是打听到了什么会告诉你的。”
于是那人就此告别，顺着你来的那条路离开，渐行渐远。你或许应该感到内疚，因为你刚刚骗取了对方的好意；可看看周围，雨还在下，一切并没有发生什么变化，所以还是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