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向人间(3)

我也开始挣钱了，逢节假日就走街串巷去捡牛骨头、破布片、烂纸和生锈的螺母、钉子。把一普特破布烂纸卖给旧货商可得20戈比，废铁也是这个价钱，一普特骨头10个戈比或者8个戈比。平常放了学，我也去捡，等到星期天去卖，一次能得到30到50个戈比，运气好的时候挣得更多点。外祖母每次接过我的钱，便匆匆放进了裙子口袋里，低垂着眼睛夸奖我说：“谢谢你啦，我的宝贝！谁说我们养活不了自己？没什么了不起的！”
有一次，我偷偷地看了外祖母一眼，发现她把我挣来的几枚5戈比的硬币放在手里，望着这些钱，她无声地哭了，浑浊的泪珠挂在她那像泡沫石头似的有许多小孔眼的鼻子上。
比买破烂挣得更多的是到奥卡河岸的木材栈或彼斯基岛去偷劈柴和木板。每逢集市，人们就在岛上搭很多棚屋，集市以后就拆下来的木板码成堆，一直放到春水泛滥的时候。一块好木板，可以卖到10个戈比，我一天可以弄两三块！可干这事必须得是坏天气，有大风雪或大雨把看守人给逼得躲了起来，才能得手。

我和几个朋友结伴去偷木板。其中有摩尔多瓦女乞丐的10岁儿子桑卡·威亚希尔，他是个讨人喜爱的孩子，性格温和、安静，一天到晚笑哈哈的。有孤儿科斯特罗马，这孩子是个卷毛，骨瘦如柴，生就一双乌黑的大眼睛。后来，他13岁的时候，因偷了一对鸽子被送进少年犯教养所，在那里上吊自杀了。有墓人的儿子，塌鼻子雅兹，他只有八九岁，像鱼似的沉默寡言，患有癫痫病。我们之中，岁数最大的是寡妇裁缝的儿子格里沙·丘尔卡，他一向很讲道理，拳头也很厉害。我们这伙人全是来自同一条街。
在这个镇子上，偷东西不算罪过，而是一种风气，几乎是那些终日不得温饱的小市民们唯一的谋生手段。单靠一个半月的集市，挣不够全年的口粮，于是很多相当体面的人，为了养家糊口，便到河上去“打工”。他们打捞春水泛滥时冲走的劈柴和木板，用小船运点零星货物，但主要还是靠偷窃货船。总之，他们在伏尔加河和奥卡河上像猴子似的跳来跳去，遇着保管不善的货物就捞一把。每逢节日，大人们就夸耀自己偷窃的成绩，孩子们在一旁听着，也就学会了偷窃的本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