哔哔打文 | 累此身(6)

她费力从喉腔中一字一句吐出喑哑的诅咒，“你，和裴家那小子……”灰白面容上划过一道扭曲笑意，头颅一歪，手掌亦乍然失力滑下，指骨落在唐倦生随动作揪扯出的手腕带上，款式一致的两条，分别盘踞在生人和死者的躯体上。
唐采终于失声痛哭起来。
葬礼来人并不多，一切从唐母生前嘱咐，葬仪从俭，后辈守灵三日即可。唐倦生不仅要守灵，还要尽快处理遗产继承事务，他时间紧迫，那边医院已经发邮件催促他尽快回去安排手术，总不能把事全丢给唐采做。
唐采这些天下来瘦了一圈，兄妹两个互相支撑着坐在一起，很有些家门败落的潦倒相。唐倦生想了一会儿，还是告诫唐采葬礼结束就去做全面体检，他怀疑疾病是家族基因携带，他是在学院入职体检时查出的，还好是良性。
一说唐采眼泪又要下来，她抱着唐倦生的胳膊呜呜哭，她问唐倦生可不可以留在国内，问完也知道这是无稽之谈，无论是工作还是手术都已有安排，并不是说抛却就可以抛却的。再者，唐倦生的目光悠远起来，他望向中央的水晶棺椁，轻轻叹息，母亲最后是在摇头呀，叫他离开，永远不要回来。现世多苦，他们各自打磨刀锋，刺向别人，也刺向自己。

裴家自然没有来人，唐采请几位堂叔伯兄弟来镇着，又把唐倦生赶去休息。短时间内她失去了一位至亲，实在无法承担可能失去另一位的风险，她真的害怕了。
而唐倦生这一夜出乎意料睡得安稳，睡梦中仿佛有体温适宜的手掌抚过他的背脊，有一种相依为命的安全。翌日他去前厅准备守灵后的流程，瞥见供桌上新供了一束白梅。昨晚守夜的人吞吞吐吐，说拂晓时分好像有人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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候机厅里旅客稀少，咖啡的香气使人在昏昏欲睡和清明之间饱受折磨，唐采容色憔悴，努力睁大眼睛等哥哥托运行李。
一些亲朋故旧前来送行，舅舅舅妈千万个放心不下，也只是化作叹息，其余人不愿重提伤心事，转而说起目的地多雨多雾的天气，嘱托唐倦生照顾好自己。人之去乡正如木之离土，冀望随处可安，随处皆活。
快安检的时候裴焕到了，人已散得差不多，他拨开人流向这边走来时唐倦生恍惚以为看见年少的裴焕在喧嚣熙攘的课间朝他投来一瞥。唐倦生瘦得太厉害，拥抱间手臂余出空落落的一块，裴焕一句话没有讲，皮肤下的骨头小心翼翼硌在怀抱里，像沉默的岩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