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川奇事(3)

我没有阻止，也没办法阻止。
天使守则只有一条：若无授权，不可篡改记忆。
即使记忆本身就常常随着岁月而失去，或被添加了臆想而面目全非，它也是每个人自己的财产，或幸福，或悲伤，都是人们自己的选择，他人无权干涉。
而对于秦川这样垂老的人，记忆是他们最后的栖身之所。
人群散去，一片狼藉。
救护车将青年运走。女孩扶起秦川，慢慢地向外走去。
在和我擦肩而过的时候，时间忽然放慢，秦川步履如常，忽然发现身边一空，奇怪的看向我。
而我看着那个女孩，她的长发空中浮动，眼泪缓缓飘落，正午阳光里，有白色花浮现又消失。
我只恍惚了一瞬，然后看向秦川，开始自我介绍：
你好，秦川。我是一名见习天使，现在我们在你的记忆当中。这是一段没有归途的路，你正在逐渐失去记忆，与现实一步步脱节。
记忆中的你会不断回到从前的时间，从外观上变得年轻。
但不幸的是，在这个过程中，你的身体机能仍在逐渐恶化。
首先被侵蚀的是你的大脑皮层，你会失去方向感，阅读困难，明明见到过的人和物，再见却认不出来。

接下来是大脑额叶，你会变得没耐心，容易发脾气，无法专注并失去决策能力。
最后是大脑深处的原始区域，你的基本生理功能会无法保证，你会出现幻听幻视，会妄想受害，最后甚至会大小便失禁。
他起初是很惊喜的看着我，似乎是为自己能上天堂而喜悦。
待我讲完之后他的眼神却只剩茫然，双手抓着衣角，像是犯了错要受罚的孩子那样不知所措。
我转移了视线，故作轻松地说：
还好你是一个好人，所以会有一个天使来陪你走过最后这段道路。
我会问你有没有准备好去天堂。
你一旦做好准备，就不会再承受这些痛苦。而会带着作为人的尊严前往下一段旅途。
因为衰老而失去记忆的过程，从身心上都是折磨，就连天使也无能为力。
因此我强烈建议你现在就选择同意。
现在我第一次问你，到时间了吗？
秦川低头看着地上的血迹，沉默了很久，问我：
刚刚那个孩子，他后来去天堂了吗？
我点点头。
秦川笑了，松开了抓着衣角的手，染着血污的脸上挤出深深的皱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