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身宿(9)

妻子并无怀疑，随即埋怨起我来：“你也真是，让你看着女儿，你倒好，就顾着自己游泳，把她交给同学。她吃了那么多上火的东西，回去又要咳嗽了。”若是平常，我一定会反驳回去，说到妻子不再有下一句为止。但此刻，我的思绪被绵延下来、难以消散的惊疑和后怕侵扰着，并没有接话理论的心情。
她接着说：“我给女儿洗个澡，你去那边帮些忙吧。”
她所说的那边是我同学住的那间，预定时特意要了带厨房的，用来处理宵夜所需食材。晚上去吃农家乐，回来再自己动手烧烤一顿，是本就计划好的。而所谓帮忙，是给正在准备的同学丈夫打下手。
同学丈夫虽是健身教练，但听说相当爱吃，对做菜也颇有心得，这次烧烤从选材到烤制，都是由他一手包办。他一身肌肉套在一件黑色围裙里，并不让人觉得别扭，我站在厨房中岛清洗他精挑细选的牡蛎，听着背后他娴熟刀工所发出的富有节奏和力道的切菜声，竟安心许多。他跟我讲那个帅哥摄影师回到房间头昏了好一会儿，又突然好转过来，他顺嘴邀请他一起吃饭，他也答应下来，还把那两名模特约上了，这事情和我老婆也讲过。
我心不在焉地听，随口应了句“行啊，人多热闹”，满脑子都在回想这一天的经历。也许是大脑的某种自我保护机制被启动了，车子突然断电、女儿无故嚎哭、午间噩梦、泳池惊魂，这些事情的离奇诡异在记忆中变得暧昧不清，如同已经放晴的此刻，地面上残存的水虽然还能证明有过一场雨，但重现不了那场雨的猛烈。这些事情有没有可能都只是一种巧合？车子断电是质量问题，小孩子的脾气有时就是难以捉摸，噩梦只是单纯的噩梦，在泳池里不过是我抽了筋。经历的种种恐惧都不过是自己吓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