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身宿(11)

菜陆续上来，大碗大盘、大鱼大肉，分量十足。同学丈夫和摄影师开了车，能喝酒的男的只剩下我。女的那边，女儿不在讨论范围，妻子滴酒不沾，同学看心情，此刻她并不想喝，因此主力是那两位美女。
人不可貌相，她俩喝起酒竟十分痛快，几杯下肚，性子也变得豪放起来，其中一个甚至有意去逗同学丈夫，碰了个冷淡淡的软钉子。比起喝寡酒，我自然更乐意有人碰杯，何况还是两名年轻漂亮的女孩。但我一开始真没打算多喝，只是酒这个东西，有时候是不由人的。冰爽的啤酒顺喉而下，抚慰我暗中慌乱的心情，连我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我是在借着酒精麻痹神经，企图用黄色液体驱赶心中的血红身影。
我好像成功了，从厕所出来，恐惧仿佛已经随着持久的尿液排出了体外，荡然无存。
在一阵久违的畅快中，我看见我同学站在过道口，歪着头看我。我走近她，看了眼四周，露出笑容，手还不曾有所动作，就被她一把拉进边上包厢。包厢里上一批人刚走，满桌狼藉。
“你好像和她俩喝得很开心啊。”她叉着手，冲我冷笑。
“吃醋了？”我大着胆子，拉住她的手。
“你老婆都没吃醋，我吃哪门子醋，”她任我揉捏，只是笑容里寒意更盛，“你真觉得那两个小妮子对你有意思?”

“你都对我有意思，何况那两个小妮子。”我自以为答得很妙，笑得像个无赖。
“我提醒你，人是会变的，尤其是我们这些女人。”
我觉得她话里有话，却一时想不明白。她突然翻脸，将手从我掌中抽了出去，然后推开我向外走，走出包厢时又转身没头没脑地问了句：“你真没看出来？”
我的心思根本不在她的问题上，她的细长指甲划过，一阵疼痛经掌心传至大脑，我的目光捕捉到她指甲的颜色，一个想法如同漩涡出现在我脑海里，无法抑制。
“自己碗里被人扒了都不知道。”她又是冷笑，随即离开。
我根本没有细想她的话，那个想法在我脑海越发膨胀，让她的笑容在我眼中骤然恐怖起来。如果真的有人在装神弄鬼，会不会是我的这个同学？她是不是不满足于现状了？她说想给我生孩子，也许不是一句玩笑，而是一种试探？是她看似随意地说房间里会不会不干净，让我疑心有鬼，她是不是在刻意引导我？她是医生，能接触许多药物，她是不是给我下药了？她给我的那包东西，真的只是安眠药么？
我从裤兜里拿出那包东西，打开后看见的白色粉末并不能回答我。
得承认，这个推测的起点并非来自理性，而是巧合和直觉——我看见她指甲的颜色，和那个血红女人如出一辙——但人就是这样，在一瞬间容易相信这种接近顿悟的没来由联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