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利斯泰尔·麦克劳德：万物皆有定时(4)

有三个青年男子跟哥哥一起回来，他们的年纪看起来差不多大，也都是在船上打工的，要回纽芬兰的家里，他们还要再开车走一百英里，赶到北悉尼去坐渡轮。他们开着一辆很旧的车，是在索罗尔德花了二百块买的，因为时间太晚，没法订票，他们只得一路开车回来。旧车开到新布伦斯威克的北边时，雨刮器坏了，他们没有停下来，而是找了一根电线把雨刮器绑紧，从侧前窗伸了出去，无论刮风下雪，他们都会前前后后地拉动电线，让雨刮器动起来。他们疲惫而兴奋的嘴里说出来的那些事，都被我们贪婪地收集着，一字不落地听进去。父亲给年轻人倒上朗姆酒，母亲端出她小心保管的馅饼和水果点心。孩子们有的靠在家具上，有的从过道处远远地看着他们。我们想去拥抱哥哥，但因为有陌生人在，都不好意思去。温暖的厨房让三个年轻人打起了瞌睡，他们的头会猛地向下碰到胸膛，他们彼此用脚轻轻碰触，想要保持清醒。
他们不能待得太久，还要赶一段长路，明天就是圣诞前夕，他们与自己所爱的人之间依然有山水相隔。三个年轻人走后，我们就跳到哥哥身上，七嘴八舌地问个不停。哥哥大声说笑着，把我们举过他的头顶，用强壮的臂膀转着我们。尽管哥哥很开心，但当他看到父亲的样子时，也有点吃惊。自从三月起，他就没有看到过父亲。父亲只是对哥哥笑了笑，母亲咬紧了嘴唇。

哥哥一回家，我们就忙乱起来，所有重要的事情都是要等哥哥回来一起做的。我焦急地指给哥哥看山上的一棵冷杉，我已经关注它好几个月了，哥哥轻松地砍倒了树，把树扛下了山坡。我们兴奋地挤成一团，装饰起来。
哥哥说，圣诞前夕他会套起精壮的小马，驾上雪橇，带我们去教堂。哥哥没回来之前，我们都不敢这么做。平安夜的下午，哥哥要给小马钉掌。哥哥抬起每一只马蹄，用锉刀锉锉，又用榔头在铁砧上捶打樱桃红色的马蹄铁。烧红的马蹄铁浸入水中，嘶嘶作响。父亲坐在一只倒扣的桶上，告诉哥哥该怎么弄。我们时而会和父亲争执，但哥哥都是按照父亲说的去做。
那天晚上，我们将雪橇垫上扎起来的干草，裹上厚厚的外套，脚下踩着热石头，驾着雪橇上了路。父母和肯尼思留在家里，其他人都去了。出发之前，我们喂饱了牛和羊，把猪也喂了，让它们也能享受一个惬意的圣诞前夜。父母站在门口的小径上与我们挥手告别。我们穿过四英里的山路，这里原本就是伐木人的小径，不会有汽车或其他什么车辆经过。开始的时候，哥哥需要站在雪橇前，使劲拽着缰绳，拉着没经过训练的小马，后来，哥哥小跑起来，再后来，哥哥走起来，因为雪橇要上山了。我们唱了自己知道的所有圣诞歌曲，看见了偶尔穿过雪地的野兔和狐狸，听见了松鸡扑打翅膀的声音，竟丝毫不觉得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