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利斯泰尔·麦克劳德：万物皆有定时(3)

我们用云杉树枝把厨房门外围了一圈，还用多余的树枝和鳗草把屋子周边扎了起来。即便这样，留在门廊边的水也会冻成冰，要用榔头才能敲开。母亲晾在绳子上的衣服会立刻冻硬，悬在衣架上，左右摇晃，嘎吱作响，裤腿硬邦邦的，衬衣、套衫的胳膊伸得笔直，像是被拆解的机器人。早上的时候，我们要从寒冷的楼上卧室冲下来，围着厨房火炉竞赛一般地迅速穿上衣服。

我们想让自己遭受的寒冷多走半个大陆，到达安大略的大湖区，好让大哥尼尔在圣诞节前早点回来。尼尔十九岁，在湖船上打工，湖船是长长的平板船，专门运送谷物和铁矿石。十二月十日以后，随着天气变冷，湖船随时会收工。我们希望天气变冷，尤其是安大略的大湖区变冷，这样哥哥就能尽早回来和我们团聚了。哥哥已经从科堡、多伦多、圣凯瑟琳斯、韦兰、温莎、萨尼亚、苏圣玛丽等地寄回来了一些纸箱，这些地方，除了父亲，我们谁也没去过。我们在地图上查找这些地名，急切地追寻它们的轮廓。纸箱上盖有加拿大航运公司的印章，打着复杂的水手结。母亲说箱子里装的是哥哥的“衣服”，不许我们打开箱子。
我们不知道哥哥什么时候回来，怎样回来。如果湖面冰冻得早，哥哥或许会坐火车回来，火车也便宜。如果湖面直到十二月二十日还没有冻结，哥哥就要坐飞机回来了，因为他的时间要比钱更宝贵。哥哥会先到火车站或是机场，然后搭便车走完最后的六十或一百英里路。我们只能伸长耳朵，听收音机里播报结冰的信息。哥哥能不能回来，要看许多因素，都是我们无法控制的。
日子在我们焦急的等待中缓慢行进。十二月二十三日一早，一辆陌生的汽车开进了我们家的院子，母亲的手轻轻碰了下嘴唇，低声说了句“感谢上帝”。父亲从椅子里颤巍巍地站起身，望向窗外。父母一直期盼的长子、我们最可贵的兄长终于出现了。哥哥站在那里，头发和胡子都是红色的，我们听到了他爽朗的笑声。哥哥会给我们带来幸福、力量和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