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家后的日子(3)

我整天跟着她在花园和院子里转来转去，跟她到邻居家串门。她有时陪邻居的女人们一坐就是几个小时，一边喝茶，一边滔滔不绝地讲各种各样的故事。我仿佛长在了她身上，在我这一时期的生活里，除了这位整天忙忙碌碌的慈祥老婆婆，再不记得还见过别的什么东西了。
外祖母的故事里有太多神奇的事，令人倍感好奇。有一次，我问她：“你当过巫师吗？”
“唔，你可真会想！”她笑了笑，马上若有所思地说，“我哪能当巫师呢，巫术是一门很困难的学问。我不识字，一个字母也不认得。你外祖父才是个有学问的人呢；我呢，圣母没有让我变得聪明。”
说着，外祖母由衷地笑了。她的鼻子可笑的颤动着，眼睛亲切地望着我，发出深邃的光芒。
我记得，在一个寂静的夜晚，我和外祖母在外祖父的屋子里喝茶。外祖父身体不好，斜坐在床上，没穿衬衫，肩上搭着一条毛巾，几乎一刻不停的擦着头上的汗。他声音沙哑，呼吸急促，脸孔涨成了紫红色。当他伸手去拿茶杯的时候，手一个劲的哆嗦。这时候他人也变得温顺多了，不像平时那样气势汹汹的。

“茶里怎么不给我加糖啊？”他这口气简直像个撒娇的孩子。
外祖母温和而又坚决地告诉他：“这是蜜茶，你喝了会有好处！”
外祖父喘着气，一边“哧溜哧溜”地喝着热茶，一边说：“你要用心侍候我啊，可别让我死了！”
“行啦，我小心着呢！”
“这就对啦！千万不能现在就死，我感觉好像还从来没有活过呢！”
“好啦，好好躺着吧，别胡思乱想了。”
外祖父闭上眼睛，舔着发暗的嘴唇，沉默了一会儿。忽然，他像被针扎了似的，全身猛然一震，喃喃自语道：“得尽快给雅什卡和米什卡续弦，也许有了老婆，再生个孩子，他们俩就会安分一些，是不是？”
于是他开始回想城里谁家有合适的姑娘。外祖母一声不吭，一杯接着一杯的喝茶。我坐在窗户旁边，望着窗外的景色，城市上空涂满了殷虹的晚霞，像着了火似的把玻璃窗都照红了——我因为犯了一件什么错，外祖父禁止我在院子里和花园里玩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