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怪故事·谐铎（十七）(2)

老人忙说：“这是民间相传的说法。不足为奇。”继而，姑娘又捧出《放鹤图》请万人隽题诗。万人隽有以为才识渊博，振笔直书：“修尾全窥黑。“姑娘连忙制止说：“先生又错了！鹤尾并没有黑毛，所谓黑色，指的是两只翅膀的尖梢之处，先生大概只见过站立着的鹤，没见过飞翔的仙鹤吧？”万人隽更加惭愧。老人却说：“小女儿太不懂事了，《鹤鸣》第一章的词义注释就是这样写的，难道能算作先生的错吗？”万人隽笑着说：“我们这些读书人是根据注疏作解释，怎么可能精通虫鱼之类，反而指责圣人经典呢？我之所以能有此雅称，就因自己胸中真正装有万卷书。”谈话之间，一幼童背着书包进到屋里，老人介绍说：“这是我最小的儿子，今年才有四岁。稍稍懂得《大学》句读，还望先生赐教于他。”万人隽便给他讲解《大学》的第一节。待朗读一完，瞎老太婆便拍手大笑起来。
老人训斥她说：“老太婆发狂啦！又拍手，又叫喊，成什么样子？“老太婆解释道：“我只是眼睛看不见，又不是耳朵听不见，刚才听到先生读了《大学》开头的一行，可别字却读了五六个。真不知胸中如有万卷书，别字该有几千百万个呢？”老人问道：“什么叫别字。”老太婆说：“就中州地区的音韵来说，《大学》的‘大’字应读作‘岱’，‘道’字上音，‘在’字都读作上音，‘善’字也不读作去声，可现在‘大’字不知读作何音，四个上声却都读作去声，难道还不可笑吗？”老人忙说：“先生是吴郡人，未免操有吴地的土音。否则的话，世上博学名儒，对于《大学》的第一行能连续读出你所说的别字吗？”

万人隽听到这里，满头大汗，简直无地自容，急忙起身告辞。老人对他说：“他们这些人所说的是狂言，都不是定论。不过，我倒是有些浅陋之言，还望先生笑纳。”万人隽拱手站立，向老人请教。老人继续说着；“喜欢广博的人多有疏忽，嗜好猎奇的人却不会有收益。从今以后，希望你只取五经、《论语》和《孟子》，潜心细读十年，不必再去长途跋涉，索求秦碑汉碣了。”万人隽连连点头称是，告辞离去。从此，他潜心实学，不再去做原来那种抄书匠了。
铎说：赵普治理天下，只需要半部《论语》就够了，这样看来，邺侯书架上的万卷书籍，统统可以当作废纸来看待，但那些书痴们，往往以藏书数量多而自夸，却不知是否有真才实学不在于藏书的多少。我想恐怕陆厨和许筒笥，都会被这些只知藏书的别字秀才们教坏了！
80，赛齐妇
旌德某人，被邻里驱逐出家乡，隐迹在维扬一带，用千钱娶了一个媳妇某氏。后来家里稍稍富裕，能够养得起婢妇。用数百金捐了一个没有实权的官职，门内红帽高悬，竹篦【竹子做成的棍子】双列，封条暄赫，如同一个世家；但是他不从商不做生意，不知道他的钱财是从哪里出来的。晚出昼妇，行迹十分诡秘。他妻子问他。只是说：“商人晚上招待贵客，拜托我代为主持宴席。”扬州一带商人习俗，设宴请客必定通宵达旦，陪坐的以百十计，妻子因此相信他。但是他一年到头去参加宴会，从来没有一个人跟他一起去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