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里

（一）
钟林走在县城的街道上，对这里落后的交通忧心忡忡，路口中央的临时红绿灯形同虚设，不区分左转和直行，听人说半个月以前红绿灯就坏了，交通系统瘫痪到现在，但这段时间里一起交通事故都没有发生，钟林不能理解。可能这里的交通本就不依靠信号，有没有红绿灯都一样，他回来这些天，眼见闯红灯的人已经不计其数了。
他这次回来，是因为四叔过世了。四叔是他远方的表亲，将他一手带大，他的父母因为工作远走他乡，四叔没有子女，欣然接过照顾他的担子。他长到十岁，父母来接他。四叔送他出城，到城关打过招呼，折回去，沉默了。
他十岁之前的记忆一直与泥土相连，与四叔的冷峻和硬朗相连。四叔带着他，和周边的山打交道。许多个无星无月的夜晚，他倾听黑暗轻微的呼吸和四叔沉重的鼾声，年幼的生命如尘埃流散，汇入一片苍茫。四叔与森森草木同在，身上的泥土气息让钟林感到心安，如同一种生命归属召唤着他，在他离开之后的许多年里让他魂牵梦萦。
他印象里穿短上衣敞露胸膛，肌肉刚健，手脚利索的男子现在躺在棺木里，一动不动。灵堂两侧摆满了花圈和牌匾，正中央是四叔的灵位，照片上四叔的皱纹不曾改变，钟林却已经很久没有回来，如果不是四叔的去世，钟林不会和这样一个世界有任何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