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注定（李自成）(21)

不好。
于百户鼾声停了。几乎是同一时刻，那个高大的，留着半脸胡子的于百户坐了起来。他闻到了血腥味，很重的血腥味。
马夫还抱着尸体，防止尸体骤然倒下，一时间，来不及了多想，袁宗第猛冲上去，将于百户一把按在床榻上，将刀尖抵在了这个为了“保卫大明百姓”而害死了他的父亲的忠诚官员，这个为了“捍卫国家法度”而摧毁了他的家的勇敢将领，这个为了“效忠大明天子”而残杀了他的妹妹们的大明军官的脖颈上。“别叫。”浓重的血腥味窜到了于百户的鼻腔内，咽喉上冰凉的刀尖让他很快明白了状况，“有话好说，我是大明正儿八经的实缺百户，要钱我有，好汉，别杀我，你杀了我，你可就是杀官造反，你就是贼，我有钱，你不能…”于百户的大胡子不断抖动，他说话极快，此刻，平日里作威作福的那张脸上显露出极端的恐惧，袁宗第看在眼里，很是快意。
往常那些被于百户欺压的乡邻的脸上，永远有着这种极端恐惧的印记。现在，轮到他自己了。袁宗第笑着对于百户说，“我就问你一个问题。”
“知道袁霜红和袁见姮是谁吗？”袁宗第盯着于百户。后者明显迟疑了一刻，“我…”
宛如装满水的气球扎破了，里面的内容物争先恐后的喷出来。袁宗第的刀用力的从于百户的脖子侧面插进去，直到没柄，拔出，又是一刀，捣烂了于百户的下体。

“知道就好。”
马夫此时也上前来，看了看于百户尸体，对袁宗第点了点头。“咱们不能让他们这么快发现。放火，逃。”马夫说着，用匕首割着于百户的首级，后者的身体抽搐个不停。
是日，于府大火，死伤无算。
“我们拿了薪柴堆在各处，用香点了，再用刀把大门插上，堵死。待内里出烟时，再点燃大门，这样等他们发现着火的时候，已经跑不掉了，也就追不来了。我们投了高闯王，之后的日子，我一直杀人，杀不捐粮的财主，杀想杀我的官军。也被官军追杀，那马夫不久就被官军杀了。很多人都被杀了，比我们更能打的，更勇敢的人，都死了。”袁宗第讲完了他的故事。“刘宗敏，你以为今天咱们十八个人还在喘气，还能在这争论，是因为咱们本事大吗？我告诉你，只是因为有人死在咱们前面，是因为老天爷不想咱们现在死，咱们才能活到今天！说什么都没用了！想想死掉的弟兄们，先活着！别辜负了这么多弟兄们拿命给我们换来的活路，先维持现状！闯王能好就好，不好了我们再想办法。”
“活着，然后呢？想办法？什么办法？回去隐姓埋名又去种田？咱们杀了多少官军，大明不会放过我们的。”郝摇旗下意识的摇头，“再说，闯王都这样了。我们闯营这次彻底垮了，刘兄弟，袁兄弟，不管你们承不承认，我们垮了！我们……我们要不……降了吧。听我说，大明会给咱们官职的，他们还需要靠咱们去剿灭八大王。而且现在投降以后也不是没有再起的机会……”郝摇旗不敢抬头看着刘宗敏，他一边说着，一边低下头，他更像是在说服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