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注定（李自成）(19)

“他们拖走我两个妹妹的时候，说我还欠他们四十两银子。也许看在我两个妹妹的面子上吧。又也许是觉得咱这种都是良民，怎么祸害都不放个屁出来，他没当场宰了我，打了我一顿，寻了开心，便去祸害下一家了。”
袁宗第完全陷入了回忆中，“我爬起来，立即就逃了。逃到山上躲着，落了病，好不容易好了，都过了好几个月。没人来搜我归案，我就潜了回去。又在于百户宅子周边观察了数日，没瞧见我那两个妹妹。”
“她们败了名节。嫁不了人了，但是我必须去找她们，不能让她们继续被那恶贼侮辱，得把她们救出去，我想，死就死了吧。那晚，我翻进于百户家中。”袁宗第继续说着。“我只想找到我的妹妹们，一开始并不想杀人。我撞到一个出来找马料的马夫，叫他带我去我找两个女子，袁家的女子。我叫他不要叫唤。他没有。”
“壮士，我带你去。”那马夫说。马夫不是于家的人，袁宗第记得那一天，那个看上去黑矮不堪的马夫带着他，一路向于百户的房间摸过去。
天黑了，他们两人潜藏在阴影中，于百户的大宅在晚上也算不上安静，他们潜行过每一间窗户下面，都能听见各种各样的窃窃私语声，很轻，和风声搅和在一起，一心跟着马夫前进的袁宗第满头大汗，压抑的呼吸声让他难以听清，或者说，他一心只想找到他仅剩的亲人。

直到马夫回身戳了他一下。“即是此处了。于百户平日将夺来的不是很喜爱的女子都关在此处。你的两个妹妹…”那马夫迟疑了一下，“应该在此处。若是不在，那便是死了。”马夫最后看了看袁宗第，从靴筒里抽出一把匕首。“这件事早晚要办，我看你也不是个怂憨。那便今日做吧。姓于的杀了我大哥，我们去找他借点钱花，还杀了我们山头十几号弟兄。你若是敢，助我，可否？”
袁宗第想了想，却也没说什么，点了点头，推开房门。一股异味传来，像是放了几日的腐臭河鲜。地上的草席上挤着几位女子。袁宗第回首对马夫道：“吾名袁宗第，我助你，你也助我，我帮你制住于百户。”马夫并未迟疑，也进前去。
“安静，我是袁宗第。”袁宗第捂着一名女子的嘴，压低了声音说。“妹？”那些女子都不太清醒了，只是浑浑噩噩的答着。袁宗第不停的一个接一个的问着，但是每一次询问得到的都是失望。
“哥…我以为你不会来了…哥。哥！”另一头马夫按着的女子突然呻吟了起来。袁宗第强压激动的心情，示意身下的女子安静后，起身过去。
“我以为你不会来了。两年了，哥。”那个女子还在喃呢着。“我一直想着你…你来接我逃走吧。今天是不是过年啊，饭煮好了吗…你说过咱们会过上好日子的，咱们会有好东西吃的，再也不会饿得直哭了…”那马夫对身旁的袁宗第摇了摇头，“滚烫，已经烧坏了。我们带不走她。”马夫同情的对袁宗第说，“于百户把自己用过的女子赏给他的家丁用。十数人，几十人，身子早坏了。能活到现在已经是老天爷给命了。袁兄弟，你两个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