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海鲨》(8)

“让我先出去，证明过后再给你补，我把身份证压给你，我保证。”
“没有这回事，请不要再妨碍我了。”
阿诚想脱口骂人，但迅速冷静了下来，他站到一旁，打算趁警察专心检查证明的空隙闯出去，事态紧急，已经没有办法走正常渠道了。队伍轮到了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动作迟缓，用瘦瘠的手在她的碎布小包里摸索，嘴里还不断念叨着，“我的证明呢，我记得明明放在这里了。”警察无奈地盯着老妇人，他肩膀微微垮下，右脚尖向前挪了一步，双手交汇在裆前，整体呈放松姿态。阿诚看到了机会，慢慢朝警察身后靠近，只剩几步之遥时，阿诚作冲刺状，躯体向前倾。在这关键时刻，警察却转头看向他，神情警惕，一手扶着耳中的通讯器，像是接到了什么命令。几秒后，警察抬手示意他过去，说，“你可以出去了，就按你说的，把身份证留在这，过后补了证明来这里，再把身份证还给你。”
连说了三声谢谢后，阿诚跟着定位跑起来。小时候阿诚曾翻阅过一些古早的科幻小说，其中有些描绘了废土世界的景象，在废土世界里，城市外的大地一片萧索，烈阳高照，将土地烤得干涸，风化岩随处可见，黄沙漫天飞扬，有时还会刮起沙尘暴。阿诚以为这只是书中夸张的描绘，直到他跟随父亲与爷爷第一次出来朝拜，朝拜地点是几十公里外的一座圣山。旅程在第四天傍晚结束，阿诚到家后不停地吃喝，然后把那些科幻小说通通丢在了公共的储藏间里。世界如此凋敝，虽然没有恶劣到书中描述的地步，但也仅差分毫，荒漠化的土地，枯萎的杂草像无人管的尸体零散在各处，偶尔能见几株绿植顽强地抗争着，更多是已丧失的生机。

没有人能在这种世界中长久待下去，这里充斥的只有死亡。越是这么想，阿诚越担心小慧现在的处境。他弄不明白小慧离家出走的目的是什么，是因为新的环境不适应吗？还是因为被人拐骗和绑架？汗水在日光的暴晒下逐渐析出，宛若一层水膜吸附在阿诚身上，眨眼时带来的色差冲击使他头晕目眩，他不算劳累，却被这难以忍受的阳光烧得半死。他查看了定位，发现小慧的位置标识停了下来——在海边。阿诚早该想到的，自己多次承诺带她去海边看海，却没有一次做到。愧疚像一根根针扎在阿诚的脊背上，让他原本慢下的步伐又加快起来。
等阿诚到达海边时，金乌已经褪下了身上燃烧的火羽，像只被放久了的烤鸡散发着温存的热量。由于赶得太急，没有携带任何水源，阿诚只能舔舐起皮的双唇，以缓解自身的干渴。海边是一座大垃圾场，堆满了斑驳陆离的垃圾，食物腐败的气味、油漆刺鼻的气味与其他各种气味融汇成一条硕大的铁钩，每一次呼吸，铁钩都在阿诚的鼻腔里搅起一阵刺痛。他闭塞自己的呼吸，艰难地往没有垃圾的地方下脚。走了几分钟，一个熟悉的女声在他耳畔响起。
“阿诚？你怎么也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