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生吾爱(4)

当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一瞬间绷紧了身躯，一种惊颤如同电流般穿过了我的身体。
“我认得你。”
“嘘，”他摇了摇头，“既然知道，就更没有必要说出来了。”
“我不敢相信我所看到的。”
我心惊胆战，甚至是羞愧，仿佛有一种巨大的力量穿透了我的心灵。它在审视我，这种僭越的好奇心是否被对方发现，如果说女士忽视了这一点，那这位来自自画像的男人呢？他背后的角色让我不禁挺直了背，又因为害怕被审视而曲下，尴尬笼罩了我的全身。
然而，我很快意识到女士的消失，于是我放松下来，如果她真的消失不见，那么成为窥探者又有什么值得羞耻的？
“我们聊聊吧，医生。我不希望她因为这件事被任何人困扰。”
“这也是我所希望的。”
我很快平静下来，“对于她的自残，你应该知道的比她多。”
蒙德里安点了点头，“是的。”
“或许我不该给你这个病人尊重，你应该知道，你并不是她的男朋友，你甚至不是人，你只是她分裂出的另一个人格。”

画像上的人，她生命的意义，她的内在自我，是她过去的男友，蒙德里安。我看着面前他的眼睛、他的长发，从本质上来说，他们是一样的，只是从一个庞大的意识中分裂出的两个侧面而已。
这种洞悉或许会像刀刃一样刺穿这位“蒙德里安”的心灵，然而无论用何种方式去粉饰，他都是、也仅仅是这个女士的一部分，她灵魂中用于保护自己的另外一个侧面而已。
我很清楚这一点，因为真正的蒙德里安早已死去，作为一个不被人认可的画家，被渐冻症吞噬了生命，孤独地死在他的家中，他与他真爱的女士注定永世不能再见——因为家室而被阻挠，这是一个罗密欧与朱丽叶的故事。
我看着“蒙德里安”，他就是女士心中最大的痛楚吗？或许正因为这样的毒瘤，她才会拿起美工刀将自己的脸破坏成抽象的色块，用那瘦弱的身躯中所有的力量伤害自己。如果爱情能够支撑自我，那这位失去爱情的女士在用什么去支撑自己？如果这个男人真的是蒙德里安，他显然不止一次伤害了自己的爱人。
我向他投去摒弃的眼神，甚至想用毫不客气的言语去辱骂这个人格，然而他只是用女士深蓝的眼睛看了我一眼，似乎看穿了我内心的一切想法，我这个老朽的、充满恶意的老男人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