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生吾爱(2)

“汉斯医生，我没有任何疾病。”
“女士，你过度伤害了自己，”我望向她触目惊心的脸，手中握着的笔微微颤抖，“我看过你的病例，恕我直言，哪怕有再大的悲伤，你也不该这样对待自己的身体。”
我看见她蓝色的眼睛，平静如宽阔的大海，我的话语只是一小粒石子，掀不起任何的风浪。面对这样的眼睛，我发自心底的好奇，为何她能如此平静地伤害自己？她难道不知道，一旦她毁坏自己的容颜，日后将再难有人爱上她？
“我理解，我的家人迫切的关心我，”女士轻轻地将袖子挽起，我看见她的手，这是一双年轻的手，如同古典雕塑维纳斯断去的手掌，与她现代抽象画般的容颜格格不入，然而在雕塑的手腕处，却遍布着触目惊心的疤痕，“如果我那么多次自杀都没有成功，那么说明我不会轻易地死去。”
“你难道不希望活久一点吗？哪怕是为了你的家人？”我看着她湖蓝的眼睛。
她抚摸着自己破碎的手臂，并不回答我说的话。
我摇了摇头，哪怕我再希望她敞开心扉，此时也应该保持冷静：“我是唯一能使你家人放心的人，如果你希望你的治疗报告写着好转，我们可以再聊一会。”

这句话似乎勾起了她的注意，她抬起了头。
我瞥向她的脸。
画家这个词语与现代社会格格不入，人们时常会使用相机自拍或者拍摄别人，但很少会画下自己或者他人的长相。画家像是从一本教科书里翻出来的，学生时代慵懒的午后美术课上，在昏沉中提到的一个词汇。
但我看过资料中她创作时的影像资料，她在创作中如痴如醉。当我跟着她的家人亲临现场，那笔触带来的冲击力，让我头脑眩晕，就仿佛从酒醉的大街上醒过来，发现自己躺在飞鸟纵横的丛林中，炫目的黑色与白色交织着冲击我的眼睛，迫不及待地塞入灵感、或者说是疯狂。
如果一个人能在一天之内将一栋楼房改头换面，从平凡的住宅变成一个巨大的、给人冲击的艺术品，那么这种力量久经存在何处，是她白玉般的手上、看不出深浅的心里，还是她拿着的画笔上？
于是，我问道：“你能给自己画一幅自画像吗？”
她静静地看着我，于是我补充道：“我希望能从中看到你最深处的思想，你的灵魂，让你活着的动力。”
这样的生命，究竟是怎么样思考？她如何看待自己的自我？她的思考，她的灵感，她将环境改头换面的力量，究竟是如何在那小小的身躯中生根的？是否是因为她那疯狂般的举动，又或者是因为别的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