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彼岸殒灭记(4)
我出生普通,追溯祖上平淡,家中陈设也朴素。也许几十年前我的家族有一位时代的公爵,然而他已然不复存在了。我还记得祖父在家中墙上挂了一个男人的照片,我不认识他是谁,我在想也许他是千万人的总和。
在旧照片里,我看见他略微谢顶,沧桑的脸,坚毅而不失和蔼的眼睛,张望着我或是世界或是下一个时代。眼神是复杂的,令人动情到泪流满面,令人喜悦到奋不顾身。我至今记得他的温度振奋人心,熠熠生辉又带几许橘红,像是太阳升起时的朝霞。我见到我的小官员父亲时常虔诚的叩拜他,献上各类贡品。我在想他一定是上个世纪的神吧,这定然是一副神像。可是他顷刻灰尘扑面,容颜衰老——“他死了,融入别人之死行列”。
我学会说话很晚,一辈子也都是在听其他人说话。我习惯于听从母亲的话:考好高中考好大学找好工作过好人生。这是我平淡的轨迹,于是我以缄默的肺,典当给一个教育体系,乞求着换来脊梁某处永恒的烙铁印和一个合适的鞍。我的同学不鲜有富裕家庭的执垮子弟,我瞌睡时会眯着眼偷瞧他们,就看见他们的光泽多是琥珀色或是银白色的,凉热难知。他们天生就可以用高贵的绸缎通通铺成一条来自上流阶层的地毯——通往异国或是上游。我执着于编制一条属于我的绸缎,以至于过早的患上了偏头痛和慢性胃炎。为了过好人生,我被迫舍弃了任何娱乐和朋友,从此五点半起十一点半睡,每次考试前班主任的充满迷惑的叫喊都使我更加麻木,我抬头,脑海里又开始背诵起那疯狂的诗篇:盼望着盼望着东风来了春天的脚步近了。
终于,我考上了那所大学,全国闻名的大学:韩卢大学。那是一个值得骄傲的烟圈,需要用舌头抵住下齿,微闭嘴唇以此吐出一口虔诚的气:韩—卢—大—学。我似乎看见了黄金般的彼岸,淘金换丝绸,可是彼岸它…它在剧烈的摇晃。
上岸作马!黄金彼岸需要马——
上岸作马!黄金彼岸需要马——
上岸作马!黄金彼岸需要马——
上鞍做马,黄金彼岸需要马!
……
整整三个月,我的薪水还是发不下来。疫情原因或是其他,总之我能明显感到经济不景气。风雨共济,稳中向好。我见新闻里是这么说的。在金融泡沫的裹挟下,也许个体命运已然不复存在意义,或注定与行业的际遇一同分担所有恐惧。公司在日夜不休的裁员,隔板四周的人愈发少了,我内心日益惶恐,信用卡早入不敷出。银行这个月已经打了两通电话给我了
这年中期,暴雨骤降,连续下了好几天。我们特别害怕下暴雨,这个城市和它耸立的高层建筑下掩埋着是古旧的迷宫管道,它承载着超负荷的排水任务的运转。也有谣传说这个城市底层已被蛀空,如今在缓慢而无可避免的塌陷。但不管怎么说,每次暴雨时分,雨水都会长驱而入,灌入大街小巷,势不可挡。潮水集结在店铺前,几日后才退潮。所以每次洪涝后必然会有几家店铺破产关门。整个白天都雾色苍茫,水汽击打起行人的腿来,行人用口罩遮住嘴巴,更加着急的拿着包向前赶。晚上,特别是九点后,人们又聚集在高楼的霓虹灯管下,尽可能的拖延时间,夜越长越好,似乎担心明日就会死去。灯光将人们舞动的身体染成白色黄色绿色蓝色粉色,从此有了微醺的痴迷。流行音乐伴着暴雨之声,形成独特的冷郁的蓝。“多日以来的持续降雨影响了本市经济增长。但风雨共济,稳中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