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彼岸殒灭记(6)
“共济个屁!说话不算数的东西!你们骑在我们背上也能算共济!三个月工资没发,我们哪个人活的下去?!”陈洸的声音更响亮也更愤怒,握紧的拳头始终未松懈,可是突然他的后脑勺被橡皮棍重重的挨了一下。于是他被及时赶来的安保重重的压倒在会议桌前,嘴角顿时淌出暗红的血——像流动的赤色丝绸。老板撸起袖子冲了上去,狠狠的踩了他一脚:“给我打死这个小瘪三!”
我惊愕从未感受过如此温度的差异骤变,凉的彻骨,热的沸腾。我周围的事物又变得模糊又骇人了——谁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教训一个秩序崩坏的疯子罢了,不值得叫嚷,甚至不值得讥讽窃笑。目光如潮水般涌来便随即退去。我看见陈洸蜷缩的身体,那天梦中的场景重现,再度令我不寒而栗的发颤。屋外暴雨倾盆,寒风满楼。天阴沉的更快了,城市就要变得一片漆黑了。我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站起来,打倒他们!站起来,打倒他们!
当我再次身在隔板中时,我开始找来了一本本子和一只满墨的钢笔,在光滑细腻的纸上书写起来。我想记录些什么——是虚幻的口号,是遥远闪现的的过去记忆 是我对整个城市的支离破碎的印象 于是我飞快的划动着钢笔,墨水喷溅到皮肤上,我全然不顾。我努力回想起历史——这座城市的历史——或诡谲或和煦。可是还是失败了,因为历史本身就足以使人精神恍惚,宫阙里头的人埋头苦干,可是叙事却愈发偏离轨迹,历史愈发扭曲怪异。修正带碾过真理的墨渍,发狂又冷酷的拼凑新的历史来:废话,虚无的目标,纲领与世故的陈词。于是宫阙越修越大,足足四百里之多,他们用虚伪的历史普及四方,让新历史成为真理,将谎言编制的日益俱增,“放轻松”新历史在我耳边蛊惑道:“你无需明白什么。”
“我不明白,但去他妈的风雨共济”我却说,于是我趁老板没注意,跑出了公司。
我走向公司门口,伸出手开始抚过我所剩不多的头发,取出伞并抖干附着在上的雨水,然后推门。
乌云布满天空,云边有橘红色的夕阳,太阳穿过斑驳的云层斜射在天际线上,我好久没看过夕阳了,这雨下了多久了?好像下了半个世纪一样漫长,我最后还是平静起来(一切的事物都显得稀疏平淡)。
我远远的就看到陈洸蹲坐在路边低头抽着烟,对着浑浊的水塘端详起自己的脸,模糊的轮廓和五官:他抚摸过血污和头汗拧结一块的头发,他抚摸过身上的淤青,擦伤和冒出新血的旧伤疤。抚摸过那件平价的西装附着暗淡的鞋印和污渍和衬衫,西裤的断线。似乎在搜寻可以让老板和安保锒铛入狱的证据——几乎不用找,不是么。可是他在找什么呢?
我走近他,他警惕的抬起了头,我看见他破了嘴唇,下巴流血。我没说什么在他旁边蹲下来,递给了他一支烟。烟雾缭绕。
“你叫陈洸对么”我问他:“老板打的你那样,你去友爱部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