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彼岸殒灭记(3)

“朋友”，对我来说记忆很稀疏，只言片语即可概括，我从小就没有朋友，考高中考大学考研已然耗费了我全部气力，我没有更多的精力在任何场合谈吐。这种境况直到我参加工作也并无好转，如今所有公司的世道是，没有朋友，只有同事，不过我初步建立的立体感告诫我要对这个人友善耐心。于是我抬起头，想说：“滚开，你这个有钱的富家混蛋”。可是我到嘴中的是：“好，你想吃什么？”
公司的食堂天花板高高的，队伍像一只濒死的蠕虫一般挪动的慢。人头攒动，声音冗杂。橱窗里的炖菜和烧菜热气直往外冒，是一种煮食气息迥异铁锈的腥味。
“所以，你瞧，我要去做作家了，这是我的梦想，不是么”李子杜的语气轻佻的上扬，我低声附和着：“作家很不错的。”
“话说，你看见昨日那个被打倒在地的搬砖的老东西吗，鼻血直往外淌呢，就在街对头的工地里的那个？”他从铁盘堆里拿出一个盘子。回头巡视我的脸，眼睛再次突出狡狯和嘲弄，他的话让我不由得想起了香烟里的尼古丁。兴奋狂妄之火在蔓延。
“我昨天夜里加班至十一点半。”我稍微把脑袋转开一些去，尽力避免他的凸出眼睛的探索：“而且直直回的家。”

“打的很痛快”李子杜低语，像是回忆道：“先是一拳打断了他的鼻梁，然后就是他的脸重重的磕在水泥地上，那把老骨头像袋软趴趴的甜菜，嘿嘿，鼻子里，眼穴里有血流出来，嘿嘿，你知道那血是什么颜色的么。”
“……请浇点肉油在饭上！”我向着拿一个勺子的师傅说道。
……
“所以，你不打算离开这里么”李子杜身子靠过来，黝黑瘦削的脸接着说道：“这个公司就快不行了，你知道么，因为我们行情不行了。”
我塞进一口饭，咽下叹气：“离不开，我没哪里可去，哪里都快不行了。”
“噢，那不谈这个好么”他将餐盘一推，眼睛中又透出奇异的兴奋：“还是继续说那个被打昏过去的老家伙吧，当时我五点半下班，正打算去买黑胶唱片…呃，你不喜欢这个话题么，那还是算了。”
我闭嘴不谈只管低头吃饭，我们在把铁盘里的饭菜吃干净以前没再说过话。吃完饭，我和他道别然后回办公室去了。我的思维因为睡眠不足而倍生钝感，可是组长却又在中午的间隙找我催方案了。午觉是睡不成了，我呆滞的盯着屏幕，思绪涣散起来，我的脑几乎被梦意占据了：第二道上课铃……杯壁残留的冲剂咖啡……周日的随堂测试错误。循环往复，循环往复，我的生活是永不凝固的时刻转换伤痛的莫比乌斯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