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客们(19)

我暗中继续同那三个小少爷来往，我觉得，这种交往越来越令人愉快。在外祖父家的院墙和奥夫相尼科夫家的围墙之间，有一个僻静的角落，那里长着榆树、椴树和茂密的接骨木树丛。在这一片树丛后面，我在围墙上挖了一个半圆形的孔洞，那三个小少爷常常偷偷地来到孔穴跟前，通过空穴和我低声交谈。他们有时蹲着，有时跪着，但每次都派一个人放哨，免得上校突然出现时我们来不及躲藏。
他们告诉我，他们的生活特别没意思。听着他们的诉说，我心里也很难过。他们谈到我替他们捉的几只鸟的情况，谈到孩子们之间的许多事，却只字不提他们的后妈和父亲，至少我不记得他们说过这方面的事。
他们多半是让我讲童话。我一本正经地把外祖母讲过的故事复述一遍，要是什么地方忘了，就让他们等一下，我跑去找外祖母，求她再讲讲我忘记的地方。外祖母每次都很高兴的讲给我听。

我还给他们讲了我外祖母的很多事情。有一次，老大深深叹了口气：“大概所有的外祖母都很好，当初我们也有过一个好外祖母……”
在我们谈得兴致勃勃的时，彼得伯伯常常悄悄走过来，拉长声调大喝一声，驱散我们：“又在干什么？”
我发现，这个马夫忧郁痴呆的毛病发作的次数愈来愈多了。我甚至学会了辨别他做完活回家时的心情是怎样的：当他情绪好时，通常不慌不忙地打开大门，门枢发出的吱吱声又长又尖，懒洋洋的；要是他心情不好，门枢便短促地“哧溜”一声，就好痛的尖叫似的。
他的哑巴侄子到乡下结婚去了，之前的那个勤务兵也离开了。彼得独自住在马厩上面那间低矮的小屋里。小屋只有一个窗户，屋里老是有一股熏人的霉皮革、焦油、汗臭和烟草混杂的气味。我讨厌这种气味，所以从来不到他住的地方去。最近他睡觉老是不灭灯，这使外祖父很不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