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国与故师》(6)

哀罢江南到废池，浓墨新就笔稍迟。
家危尚有王文献，国难何来谢安石。
八斗才高将作赋，三千愁尽欲成诗。
而今满目衰尘起，恨不唐宗汉武时。
那"哀”“愁"“恨”字浓墨入纸，这三个字横在纸上，浓浓悲情便涌将出来。奋笔疾书、长吁短叹之间，他的尊严和骨气一点点被消磨，如今只剩这张纸还撑着一张皮囊。我还未看得清楚，他老婆突然骂起来，一双纤手将那纸撕成了雪花。
过了一会儿，先生回来了，他见着我，有些惊喜，留下我喝酒，酒桌之上，我们谈天谈地，先生再不表露他的哀和愁，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我心中总有些隐隐不安。
京中传来消息，光绪帝和老太后驾崩，宣统帝登基，听闻那宣统帝不过是个三岁稚童，偌大的大清国交到他的手上，又是内忧外患，也不知道，我们这些国民将随着大清国何去何从。如此又过了年，我再次回到镇上，还没回家，就提了些酒食去找先生，先生的茅草屋空空荡荡，他老婆也不在。我心中慌了，出门拉着人就问。路人特别轻描淡写，说他出事了。
听说那天先生火急火燎的上了镇上的酒馆来，一大块银两拍在了桌上，说有两个带着枪的洋兵来到家里索酒喝，要店里的人送酒去，自己提了点小菜就先走了，当时镇里的人乌央乌央一群人跟着过去看热闹。据他家百米远，就听见女人的哭喊声，走近前，见到他妻子已经全被扒光了，躺在地下，一双眼睛没了神采，两个洋人显然醉了，见人也不跑，一个系起了裤腰带，一个笑嘻嘻地收起了刀。先生就蹲在一旁瑟瑟发抖，原本提在手上的菜撒了一地，他身上干干净净，一点打斗扑腾的痕迹都没有，想来事情发生，他就是眼睁睁地看着。洋人玩得兴起，见他蹲在一旁不动，便拿他寻开心，说着鸟语挑衅，甚至将他的手摆成拳头往自己脸上凑，逗他来打自己。先生只是发抖，忽然就跪了下来，哭叫着求饶，洋人嫌他没劲，一脚将他踢了个跟头。镇上的人也只是看着热闹，伸长了脖子，看着他摔了个跟头，竟还笑了起来，后来洋人走了，留他眼泪鼻涕混在一块，和他老婆躺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