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百列高举手臂(9)

女孩把书放回书架，没有装到真空袋里，也不像书里的那些人神经兮兮的把书藏得严严实实，她知道她的世界没有什么电屏，实体的显示器在电子博物馆里倒是看到过，然而，女孩还是四顾房间。
没有人看我。
那当然了，我只能这么说服自己。
女孩发现自己无可救药的神经质起来，努力把自己脑子里的电车拉到另一条轨道上，对对，想想别的，想想他，想想火药火镰。
第一次见到他，不是在什么诗意的地方，诗意的时节，但也不算太糟，可以用来回忆。诶，你记得吗？那年在哪里哪里。哦哦，我记得，在那里。
是在大学的图书室吗？是，大学几乎强制你读实体书，软磨硬泡，校长和个神经病一样，在大学服务器里加了个监控软件，你在终端上看书看多了就不让你访问虚拟图书室，为什么没人抱怨呢？
不过读读实体书没啥坏处，这一代人这一辈子没怎么见过切切实实存在的东西，所有东西都存在，又都不存在，你在大部分时候都分不清一只真狗和一个微软出品的APD系列陪伴程序的投影，也许只是老一辈人在自己说话还有人听时所能做的最大限度的挣扎。
但女孩喜欢实体书，拿在手上就是拿在手上，有质量，有温度，有气味，要自己翻页，全新且温柔的阅读方式，因此她不像别的同学，等读书时间到了就开始玩游戏，她在大多数时间都看书，什么都看一些，存在于此，就有读与被读的义务。

老图书室里有个老是打瞌睡的老管理员，所有读书的学生加起来两只手就能数过来，除非有预谋，基本不会坐到一起，女孩总是一个人坐在靠窗的大靠背椅上，那里总有一股陈旧的太阳味道，在那里读书，总感觉像是在另一个世界。世界再怎么变，太阳都不会变。女孩会变，但书不会变。
但大靠背椅上坐的人还是变了。
一个男学生，看上去身材矮小，像个营养不良的高中生坐在她一直坐的大靠背椅。他穿了一件黑色的衬衣，没有什么儒雅气质，也没有什么超凡气场，只是捧着一本旧书仔细的阅览，方式也很奇怪，翻完这一页又翻到最后一页，接着又返回去，就像在弹早就弹熟的钢琴谱。女孩呆呆的站在那里，悄悄瞟了一下封面：1984。
女孩这才想起要坐下，但她不好意思要回座位，只能另找位坐，但男孩在她要转身离开时突然起身，像是算好了一样。
“没事没事！你坐吧！”女孩连忙摇手。
男学生看了她一眼，眼神古怪。
“我去上个厕所。”男学生轻轻的说。
空气唐突沉默了。接着两个人笑了，笑的很尴尬。
他们慢慢成为了朋友，在图书馆里，在食堂里，在虚拟聊天中，在购物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