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小孩与赠与(6)

这样的事，原本就只会得到当事人的委屈和不愤，而今当事人的想法又被无限遮掩，所以根本没人好奇为什么男孩要抓人，就像没人好奇房檐委屈不委屈一样。
大家都知道了这件事，原因和经过反而变得不重要了。
然后就是男孩母亲送来一箱假牛奶，事情到此，便也算是有头有尾地结束了。
这里的很多事情都是这样，传得轰轰烈烈，结束得悄无声息。
甚至，这里的很多人都忘记了要主动感受，不管是自己的感受，还是别人的感受。他们就像失去关键部件的八音盒，再如何努力也不能发不出任何声音，更别提唱出美妙的音乐。
他们之所以有反应，是出于对社会约束的条件反射，听到了、谈及了，便感叹一句，或者越扯越远最后无疾而终。
他们这样对于被生活早早麻痹的人，事情并不重要，结果也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发生了，存在了，仅此而已。
生活的灰尘永远在飘落着，当他们对清洁自己都失去兴趣时，活的越久，就越会被泥土包裹，对外界的感知也只会越来越差。
不管是长期在此的人，还是外地而来的老师，时间能裹挟一切。

所以，即使是她那样的老师，曾经也是会用心解决问题的人，只是她懒怠了，她身上积累的灰尘便蒙了一层又一层。而且在这里，再勤快也是无用的，只要周围人稍稍一动，那呛人的尘埃就会簌簌往下抖落，普通人身上的灰尘，早就厚重得超越了他们几辈子的人生。
然后，当空气都污浊了，个人再干净也无济于事。
哪怕无人在意，这件事情确实发生了，房檐也确实对零食产生了阴影。
但她不能怪那个疯小孩儿，因为奶奶让她从自己身上找问题，那她觉得一定是零食的问题。
哪怕它甚至没有生命，也不能活动，但它那样诱人，又那样容易得手，所以一定是它的问题。
这样罪恶的东西，房檐不敢再拥有它们。
然后，她的零用钱就变成了买给弟妹的东西，奶奶非常欣慰，奶奶每天都会夸她，弟妹们也都为此喜欢她。
她很开心。
只是，到了一切都变得理所应当的时候，她已经不得不给弟妹们买东西吃了。
她甚至习惯于这样的理所应当，在偶尔馋虫发作，让她感到巨大心虚的时候，垃圾桶里残存的话梅核、瓜子壳便是她偷来的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