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小孩与赠与(3)

规则和秩序不断娇纵着他们愚蠢的自我，让他们除了产奶再没有任何多余的考虑。再多些时候，连怎样给牛犊舔舐胎衣都会被他们遗忘得毫无痕迹。
到了这种时候，他们世代传承的甚至不是自己的东西，他们传承的是工厂的教导，是主人的意志。
而且，这样用于生产的牛要越蠢越好。
更多的时候，他们甚至会因为工厂给予他们的那过于浓烈的安全感，而选择在面对危险时静默地闭眼等待着仿佛必然到来的帮助，然后，他们会熟练又天真地露出因为无休止的产奶和生产而满是褶皱的肚皮。
他们迷信自己超过迷信鬼神，他们信任规则超过信任孩子，他们是一群自大又忠诚奶牛，只服从于给予他们蒙昧的世界。
被放任的无知，才是一切罪恶开始的源头。
房檐对于西村小学的记忆不多，只记得那里大概是有个所有学校都有的紫藤花走廊，极短的一小截儿突兀地插在学校隐晦的一角，是那里唯一亮眼的地方。
校内地面坑坑洼洼，便是红砖铺过了，由于年代久远也是聊胜于无。而在这歪七扭八的红砖地上，裸露的黄褐色土地竟比被碎砖遮掩的地方还要多，因此，时常是只要一下雨，各个教室内便满是泥脚印。

学校也没有操场。再后来，上面查得严了，他们才肯花了钱，推倒了校门口的几间破瓦房，整出一块儿平地来算作操场。
在那几日，学生们的体育课格外多，操场经大家一步步踏出来后，至今也无多余修整。
操场旁边，正对着校门有个小卖部，它是这片地方仅存的屋舍。原先旁边更坚挺的破烂儿都被主人抛弃了，它却依旧在苟延残喘。
小卖部从身后的破瓦房里探头出来，东西倒是摆得鲜亮整齐，像是由里面的丑陋枝干延伸出的艳俗花朵，一吸一吐都是浑浊气息和忧郁的病魇。
那是学生们最喜欢的地方。
里面的东西少而齐全，花花绿绿的都是十分吵人的颜色，架势十足也足够唬人，老板娘仗着地界儿好，生意还算不错。
这里的孩子并不知道更多的选择，没有更高明的玩具，他们的童年也能被眼前屈指可数的零食、玩意儿挤占得满满当当。
童年的快乐没有高低之分，孩子们更不需要那些被溯源到父母身上的同情和慰藉。大家要做的，仅仅是尊重它们本身的颜色，而不是在刻意蒙蔽他们视听后，为自己能让他们生出对世界的脆弱认知而沾沾自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