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灯笼(18)

夏季的夜晚总不安静，有蝉鸣蛙声作伴，阿露也才敢在此时洗浴。也只有这时，阿露用来遮挡假眉的头巾步摇才会被取下。她看到阿露对着一盆清水愣怔，一遍遍摸着用墨画出的假眉，最后她们都叹了口气。阿露依旧是美的，而那道可怕的烫伤是美中不足，无法掩盖。
寅时，她惊醒，想起被春侯刻经的毛笔，让阿露不必再日日早起，放下心来，才意识到是墙头上的黑影让她惊醒。那是个如枯枝怪石拼起的黑影，干瘦乖张散出贪婪，让她害怕却无法尖叫，就此作罢。第二天，阿露在她身边小心翼翼为昨天的灯罩上色，她几次想开口，却无能为力。
看着灯罩左上盛开的淡紫牡丹、花瓣一片片落至右尾，无能为力。
往远处望，是春侯在集市讲经，好几次，她看得清清楚楚，春侯在向他们的院子张望。她知道了，她明白了，她为阿露开心，便和阿露一样更加期盼春侯的到来，直到春侯的伤腿落地有力，走路不再跛瘸，她和阿露又都担心起来。

“若是有缘，自会再见”，春侯于是不再顾忌流言，一大早就来给阿露的毛笔刻经上漆，希望他们能过的再好些。
阿露为他端来热茶，等他刻好一支后，叫停了他，取下被借用流苏挡住左眉的步摇，取下裹住秀发的头巾，用湿毛巾擦去假眉，“这般丑陋，何故再见。”
她的心紧了又释然。春侯将笔挂起晾晒，“独一无二，何妨美丑”，他虔诚地向她跪下，“若借花瓣，来世必还。”
她看到阿露又哭了，她知道阿露在自嘲，也嘲笑春侯的痴，“花叶有情，勿言偿还”，阿露又将头巾、步摇一样样带回去，如刚刚那样坐下卷心、加被。
她被触动了从不开花的骄傲，阿露的泪落到她心里给种子浇水添肥，她觉得这骄傲一文不值，她只要阿露不再哭泣；于是，她违背了骄傲，她为阿露、为春侯、为他们开了花。
春侯听了阿露的话，不再说什么偿不偿还的傻话，默默留下自己的几分修为，保住她花开不败。她不想欠他们情，抖抖周身，落下几片饱满鲜艳的花瓣。春侯捡起一片整理修剪用清水拭净，化一点阿胶膏贴在阿露的伤处，成了阿露淡紫的左眉，好似更衬得双颊粉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