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的断章（下）(3)

下午，父亲带我去找道士做法。鬼神之事我素来不信，那道士所住的地方山路难行，便不想去了。父亲听了，自然骂道：“你个王八蛋，你妈生前你没尽孝，死后你也不打算做个伪孝子？”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虽然这话刺耳，可这些年我确实没有尽到为人子的义务，火一闪而灭，默默地跟上父亲的脚步。
山路崎岖，走路时步步小心。走惯了平整的大道，这上山还真不轻松。走路半程，汗透薄衫，父亲似是察觉到我的囧态，让我停下等他，自个找个隐蔽处方便去了。
等了许久，人已经歇息够了，可还不见父亲的身影，心里有些慌乱。这到底是山上，蛇虫之类的，即使有人居住在此，也不能保证这里是安全的。这样想着，心更乱了，忙动身寻去，一边呼叫着，一边探寻。
好在父亲并未走远，没过多久就见着他。刚欲上前，只见他扶着树干，一只手捂着自己的脸，隐约有声音，夹杂着悲伤的意味。我没能出声，沉默地离开了。
又过了一会儿，父亲回来了。我们再次出发，我赫然发现，父亲的背，似乎昨天更驼了。
次日倒是来灵堂设法，我们这些亲属跪在灵前，听着道士神神叨叨的，不知在说些什么。小时候奔丧，见着道士做法只觉有趣，围着一圈人手舞足蹈地转圈。如今成了这圈子的人，方明白个中滋味，是一点趣味也没有。

也不知跪了多久，儿子在一边小声地对妻子喊疼，别说小孩子，成年人也不好受。可这种场合又怎能表现出一丝不耐呢？毕竟不是“局外人”。我握住儿子的手，给予他鼓励。
终于，道士施法完毕，众人互相搀扶着起身。可此刻还不是休息的时候，不少远方的亲友今天也要赶来。父亲、我、妻子当尽主人之谊。
忙碌了半响，已是口干舌燥，好不容易喝上一口清茶，想着父亲和妻子还没休息，便找来他们的杯子，特意从柜子里取出珍藏的茶叶给他们泡上。
“来，喝茶。”接过洋溢着芳香的茶，妻子会心一笑，“你呀，这种时候还想着享受。”
“又不是封建社会，酒肉绝的就算了，妈也不会因为这种事生气的。”
“就你能说，给爸也倒上一杯吧，他老人家还没休息呢。”
“嗐，我还能忘了自己的爹不成。”
当我找到父亲的时候，他正和舅舅聊天，我于是倒了两杯茶。
“爸，喝点茶吧。”他接过杯子，放在一边的桌子上，示意我离开。我见二人的神情，也不想讨个没趣，便去迎接其他客人了。
晚上，父亲加上我来到一位老人家中，村子似乎有让德高望重的老人在死者入土前诵读死者生平的习俗，因此，父亲带着我来见见这位致辞的长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