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君皆有病·二十（往事已成空，还如一梦中）1(11)

然而当我回到人间的时候，却发现你早已成为了别人的光。
我那年快满十九岁了，瞒着罗姨和群鬼偷偷离开了鬼谷，连阿湘都没有带。我想去四季山庄看看你，我已经整整十三年没有见过你了。我六岁的时候不知道你是周子舒。可我后来慢慢长大起来，终于想明白了，你那天定是跟着你师父一起来的，大约便是为了接衍儿。我并没想过一定会看见你。我就是想看看，看看你生活的地方，看看你过得怎样，也看看我从来都没有来得及见过的秦怀章秦师傅。如果你还记得我，我会问一声好，然后告诉你我叫温客行。
可我还没有来得及上山，就在山脚下的湖边遇见了你们。夜色茫茫，湖面上寒烟渺渺，两个白衣的少年蹲在湖水边，月色下，简单的布衣似乎吸饱了月华会发光似的，美好得如诗如画，亦如梦。
我还没有来得及认出你，便一眼看见了衍儿。他多好认啊，就是我每天在镜子里最不想看见的那张脸。我望着他，就像望着镜子中的自己。可他又和我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即使是山林中的暗夜，他眉梢眼角闪耀的也全都是阳光般灿烂的笑容。

他侧过头，用和我一样的眼睛，专注地望着另一个少年，月色下，竟是满眼的欲语还休。许久，他笑道：“师兄，万一被九霄发现少了两只兔子，咱俩会不会被揍上一顿啊！”
“衍儿怕什么，就说是师父干的！别理九霄，不过就是师娘当年放养的兔子，他看得倒比眼珠子都紧，吃不能吃，碰不能碰的。”我还没有来得及因为衍儿居然还活着感到喜悦，那个一直埋头清洗着手中兔子的少年就抬起头来，眼睛亮闪闪的。夜色中，他的眸子清澈如天上的寒月，只是看着衍儿的时候，月色便温柔了。而那一抹淘气的笑和闪亮的眼神那么熟悉，还有那一句亲昵的“师兄”……
一切不言而喻。
我久久地久久地站在遥远的湖水这边，无声地窥视着那边的一切。一湖之隔，不过几十尺，却是我永远也跨不过去的天堑。
我看着他们低声笑语。我看着衍儿转了转眼珠，然后用手捧起一捧湖水泼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