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的鲸鱼之夜(10)

放下这个盒子，又是一个盒子，盖子上面有一个包装礼物时会粘贴上去的蝴蝶结。打开来看，是一支黑色的钢笔，这是谁送的呢？貌似我从来没有用过。想来也是如此，我这么讨厌写字的人，随便用一只笔就好了，怎么会特意去用钢笔？况且还要上墨水，实在是太麻烦，绝对不会是久美给我的。那会是谁呢？大学时代我接触的女生不是很多，除了久美，还交往过三个女朋友，应该是其中一个吧，估计是生日礼物、新年礼物之类的。女孩们总是对各种各样的节日、纪念日有着莫名的执念，必须要做点什么来彰显这些日子的与众不同。可是到底有什么用处呢，还不就是个吃了个蛋糕或者收了个礼物的日子，早晚会忘记的。莫非这世上只有我一人这么觉得？我合上盖子，准备放到一边，突然看到盖子右下角写了一个小小的字，有些暗，看不太清，于是凑到眼前，借着月光才勉强瞧见是一个“雅”字。
唔，那么，是阿雅了，我在大学的第一个女朋友，记得她还为我不用这钢笔同我吵了一架。算起来，是我二十一岁的生日，那时候，久美已经离开了。
细想起来，我是在二零零零年十月、十一月的样子认识的久美，她离开于二零零一年春天，在我生命里不过停留了半年，却是对我青年时期乃至她离开以后的人生中影响最深刻的人。我对各方各面的理解，对各种事物的态度、观念，很大一部分都是源自于她。

此时她在哪里呢？过得怎么样呢？余生还有机会见到吗？
接下来从箱子里拿出来的是一个相册，这里面会不会有久美的照片呢？印象里我好像没有跟久美合过影，不论是单独的还是集体的，一张也没有。也就是说，我们从来没有共同出现在任何一个镜头下。久美真的存在过吗？我不禁怀疑起来。是夜晚让我的思绪变得杂乱，还是真相最终打破了过往岁月给我留下的记忆假象呢？如同是为了验证久美的存在一样，我急匆匆地翻开相册，一张一张地看、一个人一个人地辨识。很多照片已经泛黄，甚至有的上面沾到了不知名的污渍。从头翻到尾，有和父母去爬山时拍的合照，有和同学去天安门时的照片（底部还有一串金黄色的数字：2002.05.23）；聚餐时喝得烂醉的一群人互相抱着不撒手、在学校礼堂里抱着吉他闭着眼睛一脸深情地唱着歌、在宿舍里打牌被贴了满脸的纸条对着镜头咧嘴笑……然而就是没有久美的影子。最后一张是阿雅挽着我的手臂，站在泰山顶上拍的。
她穿着黑白相间的运动服，背着一个褐色双肩包，另一只手里拿着一瓶喝了一半的矿泉水，歪着头冲着镜头微笑。我则面无表情，活像被执行死刑前的犯人留下的最后一张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