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生，又生。(4)

第二天清早，张青岗披上大衣出了门。张有生站在窝棚外，止不住地望向大坝的方向。湿冷的风自身后而来，摇撼面前的湖泊，将扬起的波纹拂过淹没的房屋，送至更宽阔的水域。张有生也想跟着他，却被张青岗那粗糙的手结结实实把住肩膀，轻轻往屋子的方向推了回去。
张有生便闷在家里一整天。他不知道去哪，只等把窝棚里的物什一件件地摆好。
张青岗在餐馆买了点花生，还有两包下酒菜，准备找张青元，他的二哥，去聊聊最近的事。酒桌上，兄弟俩还算相谈甚欢，直到饭局接近尾声时，对钱只字未提的张青岗便被张青元的妻子浇了一盆冷水，好似戳破了一层根本不存在的窗户纸：
“三岗，你看我这，我们也实在拿不出很多啊。”
张青元面前的中年男人便呵斥了他的妻子。
“你别说话，你一妇家掺嘴什么？！”
张青岗坐在张青元的客厅里，惴惴地将十指交叉。张青元的妻子的不时暗示，细微的动作张青岗都看在眼里，他只得尴尬地笑笑，摆摆手作遗憾状。看到张青岗满脸愁容，硬是挤出笑脸告别时，张青元掏出烟盒，轻轻在桌上敲了敲：

“老三，要不出去抽根烟？”
“行。”
风中，小雨慢慢停了，张青岗站在屋檐下，接住张青元抛来的烟与火。看着张青元在一旁吞云吐雾，张青岗好似将自己沉入漫长而毫无目的的等待。屋檐之上尚存的雨滴顺着凹槽滑落，不偏不倚地砸在无数个雨点造就的石坑里。
“滴答、滴答...”
“三岗，村里人都在说有生疯了。”
“我差不多也快了。”
“打算让有生怎么办？”
“我种地种了几十年，没啥本事，让有生自己看着办。”
“……点上吧。”
他把烟叼着，用火点上。仅仅是轻轻吸上一口就让张青岗感到喉咙如灼烧一般，忍不住去咳嗽。张青元摇摇头，苦笑着感叹张青岗真的把小时候的一句话贯彻到底——烟酒不沾。他们两个都知道，自己的父亲因为吸烟咳掉了半个肺，张青岗一瞥，看到张青元也在夹着，只是在风中静默，风与火星蚕食了半根，正看着张青岗，没再吸一口。
“让有生走吧，跟着我们，没出息。”
“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