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生，又生。(6)

次日清早。
张有生望着对面这个再熟悉不过的中年男人，眼底含着苍凉的悲怆。
“走吧，去老李家，坐船去。”
张有生的嘴唇像是动了动，弯下腰：“去做什么？”
“跟着来就行。”
天空中正飘着小雨，顺着灾区的河流往上二十余里，小船停在一个泥泞的岸上，上岸便能看到老李家新搭的房子。张有生想去，张青岗没再抓住他的肩膀，让张有生把随身带着的两罐白粥和一包用塑料袋包着的咸菜头放好，连同老李给的崭新包袱。一块走进老李家。
客套的话也许没少说，他在隔屋，透过窗户看到老李在不断点头，他听不到父亲说了什么。只知道父亲从屋中走来时带了些许释然。
路上，张有生推着桨，张青岗拿着那罐白粥就着咸菜头吃起来。张有生坐在他面前，不知道怎么开口。张青岗瞟了儿子一眼，晃了晃罐子里的粥。
“吃吧。别划船了。”
“你跟老李头说了什么？”
“没啥…”
“你想不想继续去上学，有生？”
他一愣，怒火紧接顺着脊梁直冲上脑海。

“什么？”
“我想让你去上学。”
“是你当初不让我上学的！”
“有生，你听我说……”
可悲的争执被二人拖行了二十几里路，直到他们的窝棚所在的高地，他们站在门帘前，望着无垠的水面直至天际线。张有生不断怒吼着，将母亲的离去归咎在自己身上。张青岗攥着那半根被掐灭的烟，肩膀随气息一起一落，他生气，更多的却是愧疚。一种无名的胆量让张有生质问着父亲，那时一种复仇欲，还是失去至亲的泄愤？都不是，这都不是.....
张青岗抬起头，想要说什么，张有生发狂一般，将自己的父亲撞下了水。他一瞬间渴望着让张青岗唾骂自己两声，让自己也消失在那个晚上。但张青岗在水中慢慢起身，仰望着张有生，用一种认输，服软的眼神。张有生感到自己心中被剐下一块肉，他想对着父亲悲号，却看到一个不称职的父亲身上爬满了疲惫的“锈迹”，此刻正眼巴巴的望着自己。
“有生，听爸爸说句话......”
“有生，爸爸也想让咱们家过上好日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