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乃贝】幻日(8)

乃琳不清楚贝拉的旧伤到底严重到什么样的地步，不过在她心里已经默认了贝拉是一点剧烈运动都不能做的，于是下意识地伸手去扶她。袖口因为惯性滑落到手肘处，露出了小臂上一道扎眼的红色印记。
贝拉反应很快，反过来抓住了她的手。“这是什么？”她问。
“你松手。”乃琳尝试着挣脱她，有些着急地想要撸下袖子盖住那道伤口，但是贝拉的力气大得超出她的想象，无论怎么使劲她的手腕都被牢牢地扣住。
伤口很新，应该是刚留下不久，用力挤压还会有丝丝血印渗出于其中。乃琳的皮肤像玉脂制成的工艺品，看上去无比脆弱，一条冰冷的红色小蛇带着不能致命的尖牙轻轻舔舐她薄得几乎透明的皮肤，仿佛能看到那藏匿在皮肤之下青色的血管。血液已经凝固，逐渐从鲜红转为黑红，盖上一层随时都有可能破裂的痂。仔细观察的话，还能看见伤口下埋藏着的横七竖八的旧疤痕。
“乃老师你……”
她不知所措地躲闪着贝拉的目光，窘迫地用左手捂住那一道殷红的伤疤。
“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是因为太疼了吗？夜幕降临的时候，她是有多少次枕着浓稠的黑暗无法入眠？开在耳边的夜灯，像一盏迷雾中散发着幽光的灯塔。她驾驶着孤船在一望无际的城市里航行。一切的一切都那么不真实，因此需要疼痛来让自己确认还活着这件事。

“不知道……”她说。鼻子酸酸的。
“我不知道……我可能是病了……”
见到乃琳快要哭出来，贝拉不知所措地扶住了她的肩膀，犹豫了半天还是有些生疏地抱住了她。
“乃琳。”她说。
乃琳把鼻子埋在贝拉的锁骨窝之间，一股好闻的草莓味清香扑面而来。她的头发有些湿漉漉的，大概是这两天空气过于潮湿的缘故，冰冷又厚重，像在井水中泡了太久的麻绳。
“我们回家吧……”乃琳说。 “我好想你。”
自己大概是再也不配做老师了。她有些自暴自弃地想道。要怪就怪那个正好在雨天降临到自己身边的女孩吧，谁能保证不会将她当做是驱散阴天后从云层里出现的太阳呢？虹销雨霁后的空气，满是干净透明的风和鸟语花香。
记忆连着记忆，无论埋在何处都会因为共鸣而被唤醒。也许以后只要再闻到这个熟悉的草莓味道，再感受一次夹着碎雨的风吹在脸上的触感，再弹一曲钢琴、再看一支芭蕾——也许就能回忆起她。她一定要好好记得。
再没有一个人，能像她这样带给自己如此疯狂的、不切实际的幻想和阵痛。
乃琳终于明白，需要被拯救的人究竟是谁。
她再一次亲吻贝拉，如同朝圣的僧侣一般虔诚地将吻落在她的脸颊上。怀里的少女好烫，浑身都散发着生命所独有的热烈气息。她抚摸到她的腰椎，用手指感受着一截截的脊骨间的缝隙，那逐渐愈合的伤口预示着这个女孩即将重新回到舞台之上。贝拉用身体回应着她的触摸，气息相交，紫色的瞳孔如恒星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