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乃贝】幻日(7)

那晚乃琳再一次失眠。天花板上层间歇传来的脚步声像不断落下的水滴滴在她的脑门，以近乎残酷的刑罚让她保持着清新。嗓子痒得几乎让人抓狂，可是身旁的人睡得很香，她实在是不敢放任自己轻松地咳嗽出来，只能偷偷下床去厨房倒水喝。冰箱传来嗡嗡的电流声，她拉开柜门，橘黄色的光从里面倾泻而出，周围的蚊虫忽然被惊扰，纷纷聚集过来绕着光源打转。
她就像这些驱火的虫子。乃琳想。错把冰箱里的人造冷光当成太阳，奋不顾身地投入冷窖之中，在临将冻死之前方才意识到这不过是她为自己构建起的一轮幻日罢了。
后半夜又开始下雨，她将窗户罅开一条缝，湿冷的江风从灰暗的岸边吹来。雨落在窗沿上，像某种打击乐的合奏。伴着淅淅沥沥的雨声和隐约的阵阵雷声，乃琳倒是在不知不觉间睡着了。
熟络起来之后，她发现贝拉并不如她想象中的那样内向。对于自己的事情她总是缄口不语，然而对于乃琳贝拉却似乎产生了极大的兴趣，总是以问问题为借口溜进乃琳的办公室同她讲悄悄话，话多得甚至叫她有些头疼。
那间常年无人看管的音乐教室成了她们最常相会的地点。乃琳从教务处那里申请到了音乐教室钥匙的保管权，由于周二与周五下午的最后一节课都属于乃琳，这两天也成了她们彼此之间心照不宣的默契。每当临近下课，贝拉抬起她如同刚玉一般透着紫色的眼眸，穿过教室望向讲台上的乃琳，这是她们无言的暗号。

潜伏在网膜下的欲望，浮于水面与浪沫之间的暗流涌动。乃琳花很多的精力去克制自己，在自我调和中以负罪感为由埋下心底的悸动。可是她的眼神像一针催化剂一般将乃琳不断递归的方程式一步跨越到最终的结果，那是她与欲望角力后无力倒下的画面。
有时候贝拉能表现出令乃琳诧异的反差感。在别人眼中她内向又冷漠，其实只有乃琳知道那其实是根植在她心底的自卑与胆怯在作祟。在社交软件上，她简直就像是换了一个人：
“乃老师！你好(*╹▽╹*)！！！”
好土的颜文字。乃琳想。
她教贝拉弹钢琴，却常常感到贝拉似乎算不上有多么感兴趣，于是大部分的时间也只是一个人弹另一个人唱。乃琳觉得这样的氛围有点奇怪，好不容易说服自己是为了给学生上课才来到这间音乐教室的，到头来却又一次变得暧昧不清。或许自己只是单纯想和她上床而已，乃琳想。或许自己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高尚。
“想看我跳舞吗老师？”
“什么？”没能瞬间理解其意思的乃琳，有点茫然地看向坐在风里的少女。“你不是……”
“我的伤已经渐渐恢复了。”贝拉说道。接着她从椅子上站起来，脚尖踮地，相当优雅地转了一圈。发尖轻扬，像被铲起的雪抛洒在空中。她转身莞尔一笑：“你看，只要不去做大动作的话是感觉不到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