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评】开花即我求，凋去即终极(7)

秋天也刚把我的生命冲洗，
风扯下它的落叶片片，
摇晃它的枝干——但哪里是果实？
什么是果实？什么是终极？
我开花，开花即我求，而今
我凋去，凋去即终极，
终极一瞬即逝，这心之所寄。（《晚秋漫步》）
这里的终极，德语原诗为“Ziel”，直译来说就是“目的，目标”。欧凡先生将其译为终极，在其原意之上，也使得诗中探求人生真理的意味凸显出来。“开花即我求，凋去即终极”，诗人已经悟出了答案，剩下的，便是将它言说，将它宣告。接下来的诗章，便宛如一首乐曲步入最强音的高潮。
神生于我，死于我，受苦于
我的胸膛，我所求只此。
正道或歧路，花或果，
不过物同名异。（《晚秋漫步》）
无论是德语原诗还是欧凡先生的翻译，在这里都没有一个多余的字。这一小节诗歌，放在任何其他作品里引用，想必都非常酷吧。无需做什么阐释，这两句诗本身就是人生体悟的凝结。把神，生死，终极的概念，集中地使用在一小节诗歌里，也许会显得过高，然而，如果能从一朵花一片叶子里看到整个世界与天国，那么为什么不能在灰色的林中，在枯枝和栗子壳上，悟出神的受难与花果的辩证？相比于同样具有隐士气质的瓦尔泽，黑塞的确是高调的，他的纯粹与不懈追求，值得他如此高地宣告。

我并不知道，这些诗歌对我造成了怎样的影响。但我确信，即便已经离开了文学殿堂，即便曾因虚荣的夸耀挥霍了在那里的日子，即便如今整天与金融模型和数字为伴，我仍然可以随意地去读，去写，去喜爱。不要去否定过去的探求与迷失。还有许多时间，去继续思考何为正道与歧路，何为花与果，你仍然能回到这片深秋的树林，去找一个灰大衣的诗人，他在行走，他在低吟，他正在端详手中的栗子。
绚烂至极，归于平淡。在道出了心声之后，他面前依旧是灰暗的树林。然而在那之中，还有些许亮色。他回过神来，望向自己手中。
山谷里晨风凄清，
栗实跌落
爆出倔朗的笑，我以笑相应。（《晚秋漫步》）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