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散材(5)

水生的棺材是由很多竖条搭起来的，但是完全符合这样的标准，当他用这些重新拼凑出一口棺材的时候，老周颤抖着摔了榔头。
老周第一次如此激动和惊讶，据他所说，他来到这里后，只有两次如此惊讶。
第二次，是水生和陆师傅的比试。
在老周知道了水生有木匠天分后就开始带他做工，尽管只是补一些坏了的断腿的掉漆的桌子椅子板凳，但水生总是能把这些东西焕然一新，不仅美观，而且更快，老周前脚放下一把坏了的椅子，后脚转身去拿另一张坏了的桌子的时候，水生就已经打好了安上了椅子腿，自从水生开始做了木匠，老周的工作重心就已经偏向后厨了，老周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转身去搬剩下的桌子，连带着锅碗瓢盆。
老周虽然做得了木桌做得了火台，可他距真正的木匠还差了不少的火候，南陈村现在只有一个人能称得上木匠，“周木匠”这名号可差了十万八千里，他也见过陆师傅雕的像，佛像虽是木质，却熠熠生着光；他摸过陆师傅做的桌子，桌子平整，二十年不出油不敲角不起皮，他用过陆师傅做的犁，见过陆师傅用的材，木材大气，纹路纵横，沟壑之间尽是木香气，种种种种，尤其是那口棺材。
老周在那一段时间，吃不下饭睡不着觉，一米八个头，彪肥的身材，愣是给熬地瘦了形；他不止一次想过把水生送到河边陆师傅那里学艺，但是老周媳妇不让。

她说：“人水生白嘛叫水生，不就是克自己的破命吗，你这再让人家去学个木匠活，水一生木，不就又冲了八字吗。”
老周说：“男人有个手艺活总没有错。”
“当个厨子不也蛮好的嘛！”
老周又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他看了看聚精会神搓着木头的水生。
老周最终还是和爷爷请求，爷爷也同意水生去陆师傅那里学艺了。
去的时候，水生还提着爷爷给他的两只鸡。水生是红着眼眶去的村北小船。
按理说，陆师傅这样的木匠，手下徒弟应当是不绝的，当然，只要是他想。但很可惜，陆师傅从来没有收过任何一名徒弟，有不少前来拜师的人，但陆师傅看都没看他们一眼，他灰色的眼眸静静地注视着南陈村，却从未把焦点对准那些个前来拜师的人，尽管他们不乏有人带来了鸡鸭鱼肉。
但水生是个例外。
陆师傅并没有收下水生带来的那两只鸡，他轻轻地咳嗽了一声，紧接着甩了甩那三根指头的右手，他问：“那口散材，是你打的？”
“是我。”
“打得不错，东西拿走，明天来吧。”
陆师傅又咳嗽一声，随后甩了甩手示意他离开。
水生看到陆师傅那只有三根手指头的右手上的皱纹里，连带着他的指甲缝里有着洗不下来的木屑。